第 27 章 第 27 章_迟一分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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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第 27 章

  ·

  啪地一声,南雪打开灯。

  一楼的楼梯间底下的画还在,只剩下一叠不太高的,矮矮的一堆画。南雪蹲下身,在黯淡的光线里拾起,一张一张看。淡淡的宣纸香气,颜料的味道,和她身上的很像。那些画,有的只有一半,像美人的半面妆;有的虽完整,却被她画了一个巨大的叉。

  都是因为手的问题,画毁了的。

  舒予白或许已经把喜欢的带走了。

  小窗上的盆栽也没了。

  她扫一眼,那里还有一圈儿灰褐色的泥土,似是盆栽里掉落的。

  她又上楼,楼梯传来轻轻的震动。

  穿过一个小小的厅,二楼的房间有两间。舒予白的那间已经空空荡荡,南雪那间,她却原封不动的保存着,似乎是等她来收。

  那一瞬,南雪挎着小包,不知如何反应。

  她的世界好像忽然之间被风吹开了一个巨大的洞,把她身上最后一点微暖的气息带走,将她重新丢入一片荒芜的冰原。

  客厅,卧室,两人共同生活的痕迹被一点一点抹除,少了一个人的影子,霎那间变的过分空旷。

  南雪坐着沙发上,目光停在某处。

  茶几上,有一个白色的小绒盒。

  纯白色,四四方方的,南雪把它拿在手里看了会儿,想起这是当初在她办公室瞧见的那个小盒子。轻轻打开,里头是红色天鹅绒,嵌着两只细细的银镯子。

  线条简洁圆润,尾端镶嵌切割钻石,星芒般微闪。

  当时在她办公室看见,以为她是送萧衣的,原来是送她的。

  现在,说不要也就不要了。

  窗外又飘起一场小雪。

  “想念”这个词,她这一会儿,才品出些味道来。

  ·

  南雪在那屋子里又一个人待了几天,像在等待什么。

  等舒予白出现。

  可她没有,她连同那只小狗,一同离开了。

  南雪看着手机屏幕上她的联系方式,看了许久,点了拨出,可下一秒她又匆匆挂了。

  第三天的时候,她被父亲的助理肖何接走,搭上了回家的飞机。

  肖何则留在原地,继续办事儿。

  父亲的别院在西湖边儿上。

  冬季的杭州雨水多,总是阴天,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潮气和阴霾。

  南雪下了飞机,出机场,没叫人来接,自己昏昏沉沉地进了一辆的士。的士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男人,开朗的过分。她报了地址,那司机一脸惊讶,接着就开始漫无边际地扯着她聊天。

  “这几年房价涨的好狠呐,你们家那块儿地,一平得有个十几万吧?”

  “没那么贵。”实际上不止。

  “喔?”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

  那女孩儿很漂亮,皮肤白,唇红,坐在后座上安安静静的好像一个瓷娃娃。乌黑的发丝耷在肩上,她穿一件连帽衫,短牛仔裤,笔直修长的两条腿,雪白耀目,整个人有种剑在鞘中的感觉,似乎一抬眸,就能感受到她那种冷冷的锋利感。

  只有一点。

  她似乎安静的过分,或是淡漠的过分。

  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司机觑她一眼,笑了:“小姑娘,看你这样子,失恋了吧。”

  南雪:“......”

  司机:“?”

  她怎么似乎脸色更苍白了。

  车流驶过一片熟悉的街区,高大的法国梧桐,沿街种了两排。

  枝丫落了雪,黑色的沥青路面微湿。

  到家了。

  早晨,周遭都还很安静。

  淡薄的光线落在挨家挨户的屋子上,居民楼下,有早起遛狗的,渐渐有了喧哗声。远处是稍老旧些的小区,一排排低矮的房屋浸在冬日雪天里,似乎还未苏醒。

  别墅在一片闹中取静的市区。

  周围是好几个核心商圈和大学城,墅群号称是某建筑设计师操刀,新中式,提炼了许多古典元素,又和简约的现代风格结合,精致大气。

  走进了,是个合院式的中式建筑群,黑色的日式黑熏瓦,白墙,墙角有几支梅,还有竹丛,疏疏落落的。

  南雪走到门前,摄像头转过来,接着门开了。

  她沿着石子路慢慢往上。

  “爸。”

  南雪一边换鞋,一边用目光搜寻。

  一个妇人从房间里走出来,讲话轻声细语:“先生出门了。早餐在桌上,还热着。”

  那是家里佣人,人称张姨。张姨有约莫四五十岁了,面容慈祥,总是谨小慎微的模样,但因雇佣时间很长,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南雪跟别人都不亲,和她倒熟悉,没有很多顾忌。

  她嗯了一声,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进食。

  早餐是简单的白粥和白灼生菜,太阳蛋,鲜绿的蔬菜上浇了酱汁,咬一口,味道很鲜。

  可南雪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

  好一会儿,南雪搅拌着白粥,忽然缓慢地问:

  “假如一个追过自己的人,突然不再主动联系,是为什么?”

  张姨瞧着她,忍俊不禁:

  “假如那个人不主动联系,当然就是对您没意思了。”

  “喜欢就会主动?”

  “当然了。”

  南雪点点头。

  她表情仍旧没什么变化,心里却陡然难受起来,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想着,是吗?她不信。

  吃着吃着有些胃疼。

  南雪还是头一次在家里提起恋爱方面的事情,很稀奇。

  张姨轻声问:“您喜欢她么?”

  “不喜欢。”

  南雪低下头,表情又冷淡下来,匆匆扒了几口饭。

  她站起身,回房,躺在床上。

  身边空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些什么。

  南雪打开手机,犹豫许久,终究从微信界面点开舒予白的头像,接着是她的朋友圈。

  空白。

  一道刺目的横杠。

  ——她被屏蔽了。

  舒予白在做什么。

  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了。

  她是不是又喜欢上别人了。

  南雪猛地坐起身。

  ·

  天阴阴的,仍有些冷。

  时间长了,辨认不出年月。

  又飘了几场雪,冬天的尾巴带着点料峭的寒意,积雪慢慢消融,像是要换季了。

  这几天过的都有些恍惚,舒予白这个名字这个人不停地在脑子里循环,挥之不去。

  她在哪儿?

  要不要主动联系。

  那天是不是话说重了,伤到她了。

  晚上南雪睡觉前,从包里摸出一个白色的方盒子。

  月光下,一对儿银镯子微微泛着冷白的光华。

  她把那对儿银镯子,垫在自己枕头下。

  睡眠仍旧不太好。

  半梦半醒间,她做了许多毫无逻辑的梦。篳趣閣

  梦境像是一块一块记忆碎片拼凑成的,互相没什么联系,跳跃性很大。

  像是回到最初的老宅子,白墙黛瓦,青石板路和狭窄的小道。

  一个女孩儿拉着她的手,在里头穿梭,回头看她,眼睛乌黑湿润,温柔极了,像某种食草系小动物;接着又是女孩儿稍大一些,在红色马赛克铺的教学楼里,她撑在露台上,手里捧一本英文书,胳膊柔软白皙;再后来,那女孩儿又成熟了些,两人窝在沙发上,南雪靠在她柔软的肩窝上,看见她翘起的长睫毛。

  她真漂亮。

  那是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可哪怕在梦境里,也有很真切的羞耻感。

  甚至能感觉到耳根的微热,脸颊发烫。

  下一瞬,景物变成她自家的宅子。

  房屋被抵债,母亲的一纸离婚协议,哭泣声,风声

  远处有风,霎那间不知穿过了多少时间和空间,眨眼间,景物又变了。

  外头是风雪,身前有个女人,身子半浸在温泉里,乌发湿漉漉的,白而柔软的胳膊轻轻勾着她的脖颈,眼睛里闪烁着轻轻的笑,很甜美的感觉。

  女人凑近,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说:“喜不喜欢我?”

  她瞧着南雪的眼睛,缓慢靠近,红唇吻了吻她的脸颊,又含住她唇瓣,温柔地品尝。

  南雪手指抵在她白而滑的后背上,指尖轻轻抚过,微微颤抖。

  她闭着眼睛,努力压抑什么。

  “不...”

  微微蹙眉,手轻轻推拒她的肩,浑身发着颤。

  “过来。”

  女人说:“近一点,不要怕。”

  似是感觉到她的推拒,女人又凑近,在她耳边轻轻说:“我爱你。一辈子都爱你。”

  女人身上有股勾人的香。

  水珠顺着单薄的衣料往下淌,饱满的白软轻轻蹭着她,微颤,像是带着鲜活炽热的心跳。

  片刻,梦中的自己意志力终于溃不成军,认命似的,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回吻过去。

  最后一刹那,她看清身下人布满红潮的脸,和含着水晕、泪痕的温柔眸子。

  是舒予白。

  一个惊悸,南雪睁开眼睛。

  她从被窝里坐起身,拍拍自己的脸,低头,轻轻喘息。

  凌晨,天色蒙蒙亮,窗外远处的山巅顶着积雪,在灰蓝的天幕留下淡淡的轮廓线,寒意料峭。

  南雪掀开厚厚的灰色被子,下床,开灯,走去洗手间。

  把冷水开到最大,洗了把脸。

  镜中的自己,映着窗外冷雪,脸颊上的微热的红潮更分明了,她指尖触了触脸颊,很烫。

  仍旧不舒服。

  浑身湿汗,她褪下衣物,拧开花洒,准备沐浴。

  衣物放在一边,她扫了眼,目光停顿片刻,又关掉花洒。

  接着捏着挂钩上内裤的一角,拧开水阀,对着水龙头,眼神冷淡地开始清洗。

  湿痕太碍眼。

  外头很冷,南雪沐浴完,又打开推拉门晾好衣物。她靠着露台,轻轻拢一拢厚厚的灰绒浴衣,发尾沾了水,微湿,一滴冰凉的水珠滴到锁骨上。

  远处是还未苏醒的城市,很安详。

  她捏着手中的一对儿银镯子,夜色里,触感冰凉且沉。

  又划拉一下手机,手机上那个熟悉号码的未接来电停在(98)这个数字上。

  整整一个月,舒予白没有再联系过她,一次都没有。

  南雪却回味那个吻。

  后劲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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