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走了,你随意_丞相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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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我走了,你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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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淼儿啊,你回来,朕只要你回来——”

  这是他么?那泣血的呼唤,嘶厉的咆哮,面目狰狞,形容邪狂,这是那个清冷淡定的戎晅么?

  幽暗处,之谒将一切看在眼里,才始明白:他不是无心无情,而是心有所系,情有所钟。可为什么是懿翾夫人?既然当初没有选她,那他爱的应该是一个单纯无城府的人才对,如琴妃。而他选的是懿翾夫人,一个心机城府不下于她的女人,留了一封名曰“出宫指南”的书笺,用了她的门路,撇开她走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怎么样,怎么样啊?”明源拦住披着湿毯从火场里奔出来的人。

  来人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迹,摇头:“没有,找不到人!”

  明源还欲再问,扑耳的尖吼使他三魂出窍——

  “你们这些奴才,放开朕,救不出朕的懿翾夫人,朕会要你们死,快点,灭了这场火!”

  一个时辰后,在戎晅变得声嘶力竭时,火势终于微弱了下去。在东方露出第一抹白时,燃了大半个夜的大火终遭扑灭。曙光中的离人宫,除有两三处还勉力搭着黑枯的支架,其它皆化为灰烬。

  架住戎晅的六名侍卫前后替换了两三拨,纵是如此,也都累了个大汗磅礴:谁叫他们的王,原本便是位武功高手,而发了狂以后,更是力大无穷呢。

  “启禀王上,大火已灭,除离人宫外,并未曾殃及其它宫殿……”有个不知情的太监凑过来,急欲邀功。

  戎晅黑眸充尽了血丝,臂不得自由,腿却闲着,抬足将那个不知死活的太监踢飞,这已不是他的第一脚,就近的几个侍卫太监不知挨了多少。

  “滚,滚,滚开!你们还不放开朕,给朕放开,放开朕!”

  侍卫总管钭溯自忖小命不保,眼见火已遭灭,也放下心来,“卟嗵”跪地。见他如此,其他侍卫也匍了一大片,包括当值阻住王上的六人:“王上,臣等该死,请王上责罚,臣等该死……”

  戎晅身如离弦之箭,直扑火劫现场。明泉大急:“唉呀,找两个人跟住王上,这说不定会有塌下来的物什呢。”言间,他率先紧跟了过去。

  “淼儿,淼儿,淼儿……”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戎晅四处游走,一无所获。

  “啊——”一声歇嘶底里的吼哮,惊痛而绝望,这一声,惊住了在场诸人,惊住了宫苑亭阁,冲天而出,也惊住了在晨曦中甫踏出城门的一方纤盈身影。

  那身影转过身,是位清雅俊秀的纤瘦男儿,问:“伶儿,你听到了什么吗?”

  无人应答,拍额苦笑:忘了,那丫头已送进了卫宇将军府,从此以后,她是一个人了。

  “阿晅,再见了。”不,后会无期,永远莫要再见了。

  重华殿外,人人自危。

  有个眼尖的小太监瞅见明泉打九曲回廊里过来,上前抓住了明泉袖子,抑声问:“泉公公,王上,还在生气么?”

  生气就好了。明泉有气无力地眄了他一眼,甩开袖子,走自己的路:到御膳房,请那些中馈高手想些办法,哪怕能让王上吃上一口也好。

  小太监讨了个没趣,摸着鼻子灰溜溜回到原位,一转眼,又瞅见了明源从另一方向过来,身后随行四名宫婢,各自托盘上托着几样时令新鲜果子,上前:“源公公,王上……”

  明源抽回自己的袍襟,沉道:“各守本分,切忌喧哗。”

  小太监闭了嘴不敢再多话,目送明源一行人踏入寝宫。

  “王上,此乃各地新近进贡来的新鲜果品,您尝个鲜吧。”明源对着那伫在窗前不知站了多少个时辰的人背影说道。

  毫无意外,背影纹丝不动,不见回音。

  “王上,您有五日没有进食了,龙体为重,您……”明源又搬出了这几日里不知来来回回在舌头打滚过多少遍的话来劝慰主子。

  离人宫大火后,所有人都以为主子的怒火会雷霆万钧,将整个邶风宫燃烧殆尽,但实际的情形是,那日以后,主子回到重会殿寝宫,不言不语,不食不饮,大多时候都是在窗前立着,眼神空洞无物,五官阴冷骇人。于是乎,重华殿几近变成了一座死宫,个个小心,人人自危,踮脚轻步,噤声少语。因为这样的王上才最可怕,就像一座喷发前的火山,所有的人都知道肯定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毁灭,但毁灭者却迟迟不行动,每推一时,折磨多一分,恐惧增一分,宁愿毁灭尽快来临,使他们死也死得个利落,好过这样整日介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明源。”

  啊?明源抖抖瑟瑟,怀疑耳朵出现了幻听。

  “明源!”

  啊!不是幻听!他扑跪上前:“王上,奴才在,奴才在,您有何吩咐?”

  “倩儿在睆公主那里是不是?叫她过来!”五日不曾饮食,戎晅气力稍虚,嗓色却更显阴厉。

  明源连滚带爬地出去找人:火山终于要喷发了么?

  夤夜浓如墨,琴曲悠漫清幽,却又透着缕缕怨怒,显然,操琴者心绪不宁。

  倩儿的记述,之谒的消失,而姐妹情深的卫宇大将军夫人在其姊有可能香消玉殒的情形下可以安之若素不闻不问,没有闯进宫廷找他来拼命打架,结果只有一个:她,已经走了。

  这几日,他不吃不渴不言不动,为的就是给自己厘清整桩事件的时间。

  火灭后,在支离崩析的现场横梁下,只寻到一角余烬未灭的裘衣,他一眼识出,是那件起火前两夜他夜袭佳人时送过去的玉狐皮裘,如今徒剩遗骸。但人的尸骨丝毫未见,有太监不知死活的一句“奇怪,莫非真是烧成灰烬了,怎么连根骨头都没有”的恶谶令他恶寒陡升,当场要了那厮性命。而后,他将火场翻了个几个来回,终于现身的伯昊说了“夫人不在了”,令他茅塞初开:不在了?不应是不在人世了,而是不在宫廷了,是不是?

  随后,他审了倩儿,方知之谒曾上门造访,命人提审之谒时才知弃人宫也是人去楼空。而更令人不得不起疑的是,那位耐性不多、冲动不少的将军夫人蓝翎,唯一能约束住她的夫婿现正在边疆,最爱的姐姐出了天大的事却还可以稳坐将军府,如果不是心中有了什么笃定,依她的性子,此刻早会闯进重华殿,指着他的鼻子或是大骂或是大哭着要姐姐了。

  至此,至少有六成的肯定:她走了。

  她不同于后宫里那些女子,就算之谒毒若蛇蝎,王后擅长权术,娴贵妃任性骄纵,她们所能演绎的场景只能是王宫,出了王宫,所专长的那些本事将一无用处。但她不一样,他比谁都了解她的生存能力,先不论她在她原本的世界是怎样的独立果断,来了寰界后,她曾是宣隐澜,一国之相,要论专权弄术,她才是行家里手,王后的那些伎俩,在她眼里哪够斤两?

  所以,她有离开的魄力,也有离开的能力,那场火是她给他的留书么?如此狠心绝情,没有半点留恋,是她给他的惩罚么?

  他早该想到的,必须想到的。她怎么可能向他低头?怎么可能因为这座宫廷就改变了心性?

  淼儿,你回来啊,只要你回来。此时此刻,他只想她回来,她若回来,一切的一切,都会双手奉上。

  伯昊望着眼前的卦相,摇了摇头: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那只锦心绣口的燕子,终于飞走了。

  身后,是目前为他示为第二得意门生的戎商,问:“先生,老师死了么?”

  伯昊听出了那语中的焦灼,暗里叹息一声,冷肃道:“商儿,一生为师,终生为母,她是你的母亲,晓得么?”

  戎商一愣,早熟的脸上弥过一丝不该有的痛楚,徐久才应道:“是,先生。”

  脚下,有两条路,各自延伸往不同的方向。想必在那路的尽头,也各有不同的人生罢。

  此时,背着粗布包裹、颈系粗布围巾、换一身粗布男衫的蓝翾即站在两条路的交叉处,为何去何从裹足不前,沉吟再三,从怀里取出一枚煊国铜币。

  “字面为南,反面为东。”她默念完毕,尚未掷出,背后马蹄杂沓声纷扰传来,心内当即一凛,回转过头,发觉是一支庞大商队。

  蓝翾不由暗笑自己想太多了,当下与其他路人一起避到路边待商队通过。

  这商队一望即知资本不弱,二十几匹高头大马上货物累累,五六辆精雕马车辗转而过,押送商队的个个是孔武矫猛的汉子,领头者更是目光如矩,威仪不凡。这么看上去,商队主人定是哪个大城市的大商巨贾,只是未免太招摇了些,不怕被哪一路的绿林好汉给相看上么?

  蓝翾只盼着这支商队快些过去,眼睛百无聊赖地随意逡巡,巧不巧与持缰行在商队中段的一个青衣大汉的眼光碰上,不以为意地移开目光。

  而那青衣汉子却兀地一怔,再多看了蓝翾几眼后,突然拍马疾行来到队伍前端,向那领头的魁梧大汉俯身耳语了几句。

  领头大汉脸色丕变,回头向他所指扫了一眼,拧眉点头:“的确有几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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