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九章_天下第五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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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七章

  目送严怀朗离去后,月佼回到自己的官舍内,换衫、洗漱,取出一卷书册上了床榻,靠在床头看书。

  一如既往,看起来似乎与过去的三个多月并无不同。

  红云谷中有许多人是不识字的,自然也不会有太多可读的书本,所以,她幼时启蒙全靠祖父口授亲教。

  祖父过世后,她的父母开始在江湖上走动,因怕她成日在木莲小院中无聊,便时常自谷外为她带些书回去。不过,她的父母皆是白丁,并不懂得“读书要如盖房筑基、循序渐进”这种事,给她带回去的大都是打发闲暇的话本子。

  真要说起来,她正正经经读过的书是极少的。

  年前为了官考之事,她才在严怀朗的指点下从头捋起。虽也勤勉用功,可自入了监察司之后,她愈发感觉到自己在学养根基上不如旁人这个事实,便不敢懈怠,每日回到官舍后,总要夜读至中宵才敢睡去。

  她性子简单,是个想好了该做什么就心无旁骛、闷头去做的人;加之又有些许“知耻而后勇”的劲头,每每一拿起书卷,很快便能聚精会神。

  可今夜她,却不知为何频频恍神。

  手中那册书中的每个字她都认识,那些字连成的每一句话她都能看懂。

  但总是入不了她的心。

  她的眼睛定在书册上,脑中却偏要浮起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毫无章法、不受控制。

  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中,出现最多的,是严怀朗的手。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有使武器留下的薄茧、比她的手大上许多。

  那双好看的手,曾在泉林山庄的擂台下稳稳接住被人踢飞下台的她

  ……那时他会不会觉得,她很沉?!

  还帮她洗过脸、灌过暖壶……那真是个尴尬的场面啊。

  还能写出漂亮的字迹……明明是同样一支狼毫,可纪向真写出来的字,便没有那样好看。

  还接下了她递给他的秋梨膏小瓶子,还有小红糖……真是荒唐的礼物,她如今想想,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送他那样莫名其妙的礼物,难为他面不改色地收下了。

  还会慢条斯理地剥出完整的瓜子仁,将那些剥好的瓜子仁堆成小山“请”她偷吃;在她闹小脾气时,两指悄悄屈在小桌上,做出“跪下”的模样,无声地求她帮忙将那些瓜子仁吃掉。

  元宵那夜在灯

  市旁无人的街巷中,那双手虚虚环住她的腰背,将她圈在黑色的大披风下。

  红云谷的瘴气林中,她趁着他神智不甚清明,笃定他无力反抗,胆大包天地偷偷摸了人家的手就跑……哎呀呀,一定被那天夜里的月亮瞧见了!

  频频走神中,她鬼使神差般地抬起右手,迎着烛火莹莹的光,望着自己的手傻乎乎笑得双颊酡红。

  当初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被他摸回来……虽说今夜他是怕她拔腿就跑,才用自己的手当成枷锁扣住她的……可是……

  月佼的咬着下唇,眉眼弯弯,皙白的小脸后知后觉地红到脖子根。

  一种奇怪的别扭让她浑身不自在,又想笑,却又想恼。

  这奇怪的别扭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索性一把拉了被子蒙住头,裹在被中胡乱蹬起腿儿来。

  她也不知自己今夜究竟怎么回事——

  怕是要疯。

  五月十四清晨,点卯过后,月佼便与云照、纪向真一道,继续在典史阁内研读各种记档。

  三人既领了差事,自是没有半点懈怠,在翻阅记档时便一同推敲个中关节。

  “……谢笙大人推测,或许是有地方府衙与江湖势力勾结,‘洞天门’与‘泉林山庄’这些败类,才能源源不绝搜罗来那样多人作为奴隶卖出去。”

  纪向真比月佼、云照先接触这个案子,自然比她俩知道得多一些。

  月佼以食指抵住唇下,无意识地轻轻啮咬着下唇,若有所思,“是说,那些被抓去做奴隶卖掉的人,他们的家人在他们消失后报到府衙,府衙却全都不再往州府上报吗?”

  如今的她已大约知晓大缙的各级官府是如何运作了。

  “可也不对呀,”月佼蹙眉,疑惑地抬眸朝纪向真求证,“那些人,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么?”

  此话一出,纪向真与云照双双愣住。

  纪向真摇摇头,云照赶忙翻了翻卷宗,接口道:“卷宗上没有记载那些人各自的来处。”

  通常“洞天门”会先用普通的迷药,将人抓了以后带回洞天门老巢,再以一种叫做“斩魂”的毒蚀其心智。

  那些人被解救后,全都处于无法正常与人交谈的状态,身上也无任何可以证明身份、来处的物件。

  月佼也瞧见记档中的这段话,不禁暗暗替纪向真庆幸。当初洞天门抓了纪向真后,决定将他作为礼物送给谷主,知道进了红云谷他便跑不了,便没有将“斩魂”浪费在他身上。若非如此,他这一生可就完了。

  想到这里,月佼又不免想起当初泉林山庄用来给她与毒公子比试的那名女子。

  她当时虽解了那女子所中的斩魂之毒,可那女子中毒颇深,所受毒损已不可挽回,后半生都会言语困难,行动较一般人迟缓。

  最可怕的是,她脑子会很清醒,她什么都知道。

  这才是那种毒最最阴损之处。

  从前的月佼觉得,红云谷只是将那些毒卖给别人,换钱吃饭,并没有拿去害人,害人的终究是洞天门。

  可如今她已懂得这其中的是非与厉害,心知洞天门要除,红云谷的毒,也不能再外流了。

  也不知谢笙大人他们是否已经知晓“洞天门”所用的“斩魂”从何而来……以防万一,晚些还是得去将这事告诉谢笙大人才对。

  “……你在想什么?”云照拍拍月佼的肩。

  月佼忙回过神来,笑笑:“接着说‘洞天门’的事吧。”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解决,这个简单的道理,她是能懂的。

  “你方才提到这些人的来处,是想到什么了?”云照若有所思地以食指摩挲着下巴,盯着桌案上的卷宗。

  月佼看了看纪向真,又看看云照,才认真道:“你们想啊,‘洞天门’这些年经手的‘奴隶’人数绝不算少的,若这些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那即便当地府衙有心包庇,当地的其他人也会觉得恐慌吧?可各地都没有任何相关的流言呀。”

  右司在远离京城的各地都有暗线,暗中关注并收集民议。若有重大异常,消息会很快传到谢笙或严怀朗手中,这两位大人在派人核查消息属实后直接上报陛下,领圣谕秉雷霆而下,及时纠察地方府衙不作为之事。

  “对,既各地并无此类议论,可以大胆假设,那些被抓的人,并非从同一个地方来的,”纪向真气愤地一掌拍在卷宗上,“即便是将这些人散到各地,那也不算小数目。人命关天的大事,这么多地方府衙竟全都欺上瞒下,不上报州府?!”

  云照平日里总是恣意疏狂的调调,此刻面上却是少见的严肃,眸中闪着明显的滔滔怒火:“若真如此,那这些官就等着将自己的脑袋挂在城门上吧。”

  “官也是人,有好有坏,”月佼歪着头想了想,“可总不会所有地方府衙的官都是坏的。如今他们全都没上报,会不会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些人不见了……唔,不对,这些人不会全都没有家人吧?”

  即便没有家人,那总有宗亲吧?再不济还有朋友、伙伴、邻里吧?一个大活人凭空不见,竟没有一个他们熟识的人去报官,这也太奇怪了。

  “我知道了,”云照抬手按住脑门,深吸了一口气,懊恼咬牙,“我知道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了。”

  同熙帝是在与推崇“尊男卑女”的“新学”一派多年争斗之后,联合手握重兵的定王李崇琰、母家的云氏府兵,及自己当时代母亲朝华长公主执掌的原州军,直接推倒了“新学”在朝中最大的实权拥趸,这才顺利登基的。

  谁都明白,立国以来的首位女帝,还是以外姓郡主的身份登基,如此惊天动地的改弦更张,绝不可能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能办到的。

  当年那一战如今举国上下讳莫如深,史书上也只轻提一句“兵谏”,其实若说难听些,跟“造.反”也差不多意思了。

  “……当年那一战后,大力推崇‘新学’的平王李崇珩被时任团山军左军主将江瑶生擒,之后便关入天牢至今,当时他手下的府兵全部就地缴械。”见月佼与纪向真对四十年前的这件事毫不知情,云照便娓娓道来。

  “新学的另一位拥趸,宁王李崇玹听闻李崇珩在原州兵败的消息后,于除夕夜率部向北逃窜,朝华长公主顾念姐弟之情,阻拦了团山军卫钊与叶盛淮两位将军的追击,但京中有些没来得及出逃的李崇玹旧属,同熙元年之后也都被问罪了。”

  同熙元年,同熙帝全力宣布废除“新学”,诏令凡再宣扬“新学”者,一律以叛国罪论处。

  “‘新学’肆虐大缙几百年,自然没这么容易斩草除根,就在李崇珩入狱、李崇玹出逃之后,仍有人在暗中宣扬‘新学’意图死灰复燃。”

  这段过往是月佼从前半点不知情的,如今听来颇为震撼,不过她是个在正事上一根筋的家伙,震撼过后依然条理分明:“咦,不是在说‘洞天门’贩奴案吗?这段过往,与哪些人从何而来,是有关联的?”

  云照点点头,面色沉沉:“我猜,那些人是‘新学’案中的流放犯,或流放犯的家眷。”

  在同熙朝,“新学”案犯等同叛国罪人,视乎情节轻重斩首或流放。而这样的人,或他们的家眷,是宗族、亲友都避之唯恐不及的。

  如此一来,这些人消失后,却无人去府衙报案,便说得通了。

  午时之前,三人前去省政堂将这些推测报给谢笙,谢笙对这个思路表示认同。

  当那些“奴隶”来源有了明确范围之后,云照、月佼与纪向真要做的,便是以江湖人身份前往流放地,查证这个推测是否属实,以及地方府衙对贩奴之事是否知情、是否有官府与江湖势力勾结贩奴之事。

  这一来二去的,就到了午饭的时间。

  这半日全在说“洞天门”的事,月佼也没空想别的,这会儿终于闲下来,她脑子里又浮起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了。

  人哪,就是不能闲。

  三人一道往饭堂去时,月佼转头对云照和纪向真道:“诶,你俩趁我不注意时,试试来抓我的手。”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云照与纪向真茫然对视一眼。

  “怎么趁你不注意啊?”纪向真挠了挠后脑勺,很是为难。

  月佼想了想,“这样,我走在你们前头,瞧不见你俩,你们想什么时候来抓我的手就来,我要试试我能不能躲过。”

  她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昨夜严怀朗突然扣住她的手时,她竟没有躲过。是这几个月的日子太闲逸,导致她的身法退步了吗?

  对两名伙伴交代完毕后,月佼便举步走在他俩前头去了。

  “她这是作什么妖?”云照呵呵笑着,盯着月佼的后背蠢蠢欲动。

  纪向真拿手肘碰了碰云照,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忽然同时出击。

  毫无意外的,月佼平地一个掠身就出去了丈许,惊得云照都笑着大喊“你这个妖怪,不和你玩了”。

  月佼回身歉意地面对他俩,一边倒退着往饭堂走,一边道:“我好像还是不惯别人突然近身……”

  可为什么严怀朗次次都能抓住她呢?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在心中暗暗决定,晚些若是见到严怀朗,她得再试试。

  不过,她不知道,此刻可怜的严怀朗正在宫中一脸冷漠地……

  看着皇帝陛下大发雷霆。

  第三十八章

  辰时,夜色初上,月佼独自从典史阁出来,边走边揉着刺痛到流泪的左眼。

  一整日都没有见着严怀朗出现在监察司,这让她在下午研读卷宗时频频走神,运气不好又被一向不太待见她的赵攀撞了个正着,自是免不了一顿训斥。

  她也知是自己理亏,倒没与赵攀顶嘴,放值时更是主动留了下来,专心致志将需要阅读的卷宗、记档全部认真看完,心中才终于踏实了些。

  此刻的监察司各院都静悄悄,耳畔只有细细的虫鸣蝉嘶,以及夜巡卫队的脚步声。

  踏出典史阁的大门,月佼停下脚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怔怔望着口门的獬豸石像。

  獬豸是传说中的一种神兽,类似麒麟,体态威严,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通常长一角,俗称独角兽。书上说,这种神兽极有智慧,懂人言,知人性。

  寻常人家门口皆以石狮子镇宅,可监察司各院门口却皆是獬豸,想来这种神兽对监察司来说是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可是月佼一直不明其中深意,早就想找人请教,可每每忙碌起来,不知不觉就将这小小念头给搁下了。

  盯着典史阁门口那獬豸半晌后,月佼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小声嘀咕道:“这破记性,明日一定找个人问问……”

  话音未落,她眉心骤然一凛,猛地转身看向台阶下的树荫处。

  “是我。”

  熟悉的嗓音让月佼心神陡然又柔,又抬起手猛揉眼睛。“是你呀,吓我一跳。你怎么站在门口?”

  树荫下的严怀朗徐徐自阴影中迈出,拾阶而上,在她面前站定。

  “眼睛怎么了?”他方才就见她频频揉着左眼。

  月佼抬起头,眯起的左眼已盛满了泪:“我也不知道,就是……不舒服,疼。”

  门口灯笼的光晕朦胧下,小姑娘一身官袍规规整整,却一脸委屈巴巴地猛眨着眼,泪涟涟梨花带雨似的,当真是叫严怀朗心都要化了。

  “站过来,我替你瞧瞧。”他轻轻牵着她走到灯笼下的亮处。

  月佼有些慌张地低下头,眨着泪蒙蒙的眼睛,满心惊疑地盯着自己那被他牵住的右手。

  咦?又这么容易被抓住?这手,它怎么突然又不知道躲了呢?

  明明……云照和纪向真伸手过来时,这爪子自己都知道躲的呀。

  “你低着头,我怎么替你瞧?”严怀朗无奈轻笑,长指轻勾她的下颌,将她低垂的小脑袋又抬起来。

  “哦。”下颌似有一股细小却灼烫的热流直蹿周身,这使月佼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脊背,沾满泪的睫毛颤颤猛眨一通。

  “好像是沾了一根睫毛,”严怀朗仔细打量片刻后,温声道,“别动。”

  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如燎原之火点燃了月佼满面的红晕。

  心头有一个作天作地的小人儿在上蹿下跳,时不时还对着她挤眉弄眼做着怪相,讨厌得很。

  陌生的羞赧与无措使她慌乱窘迫,忍不住将发烫的小脸扭向一边。

  严怀朗见状,索性双手捧住她的两颊,将她的脸定在自己眼前:“别乱动,吹出来就不疼了。”

  温和的嗓音里是十足的耐心,像哄小孩子一样。

  面向而立的两人之间距离不足半步,他的双手温柔地捧着着她滚烫的两颊,他说话间的气息亲昵氤氲在她的鼻端。

  此景此景之下,月佼深深觉得,自己可能快要就地燃起大火来了。

  片刻过后,严怀朗长指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渍,轻声道,“还疼不疼?”

  灯笼的光晕下,仰着脸的月佼怔怔望着严怀朗一张一合的唇,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完了完了,她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为什么忽然觉得……他看起来,仿佛很好吃?!

  严怀朗浅笑,以指节轻轻敲了敲她的额角,“发什么愣?”

  他一定是眼花了,方才竟以为小姑娘在盯着他偷偷吞口水。

  脸红又心虚的月佼略有些夸张地抬手捂住额角,满口颠三倒四的叽叽咕咕,以此掩饰自己心中骤然而起的无措。

  “不、不疼了……你做什么、做什么打人呀?我、我……我就是下午看了许多卷宗,脑子累着了才……诶,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才从宫中出来,半道遇见云照,听她说你还在典史阁,我就顺道过来找你一起吃个晚饭。”

  似是怕她拒绝,严怀朗又补充道,“今日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气,我心中难过,想请你陪我吃顿饭,开解开解。”

  一听他挨了陛下的火气,月佼忙不迭地点头道:“那咱们就去吃饭,多吃些就不难过了。”

  严怀朗唇角抿笑,非常自然地又伸手去牵她,“走吧……”

  话音尚未落地,他骤然噤声,眉头紧皱,垂眸瞥了一眼自己那只落空的大手。

  眨眼之间平地退出三四步的月佼满面尴尬,呆立当场。

  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回事,方才在他的手伸过来的瞬间,鬼使神差般地就掠身退后了。

  四目相瞪,气氛一度凝滞。

  “那个,那个什么,”月佼急中生智,脸上挤出笑来,指着台阶下的獬豸石像,噔噔噔跑回严怀朗面前,“我是想问你,为什么监察司各院门口都是这种神兽呢?”

  真是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顾左右而言他”。

  严怀朗满眼受伤地睨她一记,勾了唇角,回她一个很假很假的笑后,举步朝台阶下走去。

  月佼赶忙跟上,抬手拉住他的袖子,讨好地轻晃着:“我没躲你,真的没躲你,就是……就是怕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才特地跑过去指给你看看的呀。”

  她觉得自己怕是学坏了,假话张口就来。

  严怀朗扭头瞥她一眼,挑挑眉,勾勾唇,又是那种“就知道你对我充满嫌弃”的失落眼神。

  他的一径沉默叫月佼心下着慌,索性赖皮似地扯住他的衣袖不让走了,“做什么、做什么不说话?不许这样吓唬人的!”

  严怀朗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忍笑绷住脸,任她又急又气地蹦到自己面前来。

  “说什么?”

  可算开了金口了。

  月佼悄悄松了一口气,随手胡乱指了指石阶旁的獬豸石像,“就、就说……我就想请教一下,为什么咱们监察司要用它守门呀?”

  “因为它是勇猛、公正的象征,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若它发现奸邪的官员,就会用角把他触倒,然后吃下肚子。”严怀朗不咸不淡地解释道。

  “吃、吃掉?”月佼结结巴巴地瞪大了眼,“神兽……神兽不是好的吗?为、为什么会吃人?”

  “清平公正是至善,可它需要有凶神来守护。”

  月佼想了想,点点头,认真道:“哦,我明白了。就是说,我们要比恶人更凶,他们才会忌惮,如此我们才能守住这至善。”

  监察司,就是这盛世中的凶神,守的是清平公正、光明天下。

  “对,”严怀朗客气地笑笑,作势欲走,“若你没有旁的问题,我就先走了。”

  “等等,等等,”月佼死死拽住他的衣袖,“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你不是躲我吗?”严怀朗淡淡哼了一声,却没有挥开她的手,由着她拽着自己的衣袖。

  “没呢,说了没躲你,”月佼急得直跺脚,“你、你、你,怎么不相信人呢?”

  见严怀朗眼中明晃晃写着“你别骗人,方才就是躲我了”,月佼绞尽脑汁地想着弥补的法子。

  毕竟严怀朗对她来说是意义不同的存在,她不希望两人之间因为突如其来的小枝节而出现裂痕。

  可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方才的举动,毕竟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在那一瞬间就躲开了。

  都怪当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诡异!

  无计可施之下,月佼忽然热血上头,一把牵住他的手,气势汹汹地拖着他就走:“说!要吃什么?!我请你!”

  柔软的小手微颤,却将那大掌抓得紧紧的,像是在强调“看,我根本没有在躲你”。

  严怀朗满眼笑意地望着她故作蛮横的身影,无声地反手扣进她的指尖,口中淡淡道,“你想吃什么?”

  月佼脚下一滞,脑中毫无预警地浮起方才那让她心慌意乱的画面。

  典史阁门口的灯影光晕之中,严怀朗那看起来似乎很可口的唇,近在咫尺。

  她心里那个怪里怪气的小人儿忽然又蹦跶了起来,做着怪相跳来跳去地喊道——

  吃他!就吃他!

  她被这个想法吓到险些一蹦三尺高,僵了半晌之后,才满面通红地回头瞪他,贼喊做贼:“你、你这个人……怎么能、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不像话!”

  严怀朗怔住,想破头也没明白,自己究竟是问了什么不像话的问题。

  他百味杂陈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由她拉着自己横冲直撞地往前走,心下甜中带恼地暗忖,这个小松鼠精,今日真是反常得很啊。

  第三十九章

  南惠坊是京中繁华之所,四衢八街华灯璀璨,中宵方停。

  而户部点检司在此地开设的“太和楼”,其规模宏丽、陈设精致,在其间甚为显眼。

  进了店门首彩画欢楼后,有侍者接引着二人过了绯缘帘,一路领到后头的广院之中。

  正巳时,恰是太和楼内食客络绎之时,往来者多华服鬓影、言笑端和,气氛热闹却不失风雅。

  夏月与茉莉盈盈,替这喧闹夜色更添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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