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六十一章_天下第五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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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这是月佼第一次与旁人谈及祖父的过往,此时的她已多少懂得人心世情,就愈发为祖父感到难过了。

  她知道,在那时的形势下,祖母的举动谈不上什么错处。

  “红云神女”对一个误入红云谷、即将被当做祭品的少年心生怜爱,若要保下他的性命,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是最为理所当然,又最不会引起众人非议的法子。

  毕竟,在红云谷中,“神女”想收一个“男宠”,绝非什么惊世骇俗之事;如月佼母亲那般,一生仅只有一个过了明路的丈夫,在历代“神女”中才是极为少见的。

  而她的祖父也没做错什么。

  误入险地的少年也不过才十五六岁,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且又处在一个不可能轻易逃出去的地方。

  与他同行的人大多向谷主奉上财宝买下了自己的活路,而他想要活下去,除了拿自己去换,似乎也别无它法。

  可月佼也能体谅祖父心中的委屈与痛楚,在知晓他可能是帝师的小儿子后,就更能体谅了。

  罗堇南,罗霜,这是史书上“云氏缙”这一部分里绕不开的两个名字。

  还有他的哥哥罗霁,即便并不如母亲与姐姐那般卓越闪耀,至死也只是个小小百夫长,可他血洒边关、马革裹尸,同样顶天立地。

  家门上下风骨昭昭,唯独“罗霈”这个人的生平,只能总结为:十四岁自京中出走,次年流落红云谷;成为他人男宠,郁郁而终,英年早逝。

  这是多么荒唐而又憋屈的事啊。

  见月佼哭得抽抽噎噎,严怀朗赶忙将她抱进怀中,一手替她拭泪,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得像哄着个小娃娃。

  月佼委委屈屈窝在他的怀中,“那时,我听罗昱修那么一说,越说越像真的,我就慌了……心里明明知道不该瞒着的,可就是怕……”

  可怜为人父母之心,对年事已高的罗堇南来说,哪怕只是得到小儿子确切的下落,哪怕只是一个“他已不在人世”的消息,或许都能算是一点安慰。

  可月佼很怕,怕自己一旦帮忙坐实了祖父的身份,会将祖父与罗家所有人都推到一个尴尬又难堪的境地。

  “有我在呢,怕什么?”严怀朗轻轻在她红通通的小鼻尖上落下一吻。

  月佼立刻紧紧攀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肩窝,缩在他怀中,像是寻到了避风的港湾。

  “你教教我,该怎么做?”

  她的嗓音里有哭泣过后的沙哑,话尾颤颤的,迷茫、彷徨又无助。

  该怎么做,才能让那早已存在了四十年的真相,不要伤及还活着的人。

  待月佼终于平静了些,严怀朗吩咐候在书房外的侍者送来一壶安神的酸枣仁茶。

  精致的青瓷小盏中盛了暖呼呼的果茶,甜中隐有些许微酸的气息使人心绪渐渐宁静。

  隔着青瓷小盏传来温热触感,自掌中一路熨帖至心尖。

  月佼乖乖的双手捧着小茶盏,双眸水润微肿,目光却紧紧黏着严怀朗,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不停将头扭来扭去。

  严怀朗一回身,见她这般依恋的模样,顿时被甜到,莫名有一种想对着月亮嚎叫的可笑冲动。

  好在今夜无月啊。

  他抿住唇角笑意摇了摇头,甩开满脑子古古

  怪怪的想法,走过去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我有个小小的疑问。”

  月佼原本正在等他帮忙出主意,闻言立刻紧张兮兮地咽了咽口水,又捧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壮胆似的,“什、什么疑问?”

  “阿娘,才是祖父的孩子,对吧?”严怀朗半蹲在她面前,噙笑望着她。

  见她诧乎乎地点了点头,严怀朗才徐徐又道:“那,你怎们称呼咱们的‘外祖父’为‘祖父’呢?”

  月佼被问得一愣,片刻后才讷讷道:“红云谷又没有你们中原人那么复杂,哪有什么‘内祖父’、‘外祖父’的区别?阿爹阿娘的父母都是一样,全是祖父祖母。”

  严怀朗恍然大悟,“那么,阿娘的名讳是?”

  “第五念,”月佼轻声道,“‘念念不忘’的念。”

  当日在罗家时,罗昱修与严怀朗顺着月佼口中的“祖父”,自然而然就以为她的父亲才是她“祖父”的孩子,是以罗昱修只想到询问月佼父亲的名讳。

  第五念,是念念不忘家人与故土吧。

  严怀朗点了点头,心中约莫有数,月佼祖父十有八.九就是罗霈了。

  他正要说什么,月佼却忽然回过味来,抬手轻轻在他肩上打了一下,红着脸低声嗔道:“什么‘咱们的祖父’?瞎占什么便宜呀。那是‘我的’阿娘,‘我的’祖父。”

  跟谁在那儿“咱们祖父”,真是不见外。

  严怀朗哼哼笑着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连你都是我的……哦,当然,我也是你的。”

  见她瞪人,他连忙怂怂地补充道。

  “闭嘴闭嘴,”月佼赧然笑着又打他一下,有些羞恼地轻嚷,“你还没说,我该怎么做呢。”

  严怀朗敛了轻松调笑的神色,郑重道,“你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告诉我,你希望事情是什么样的结果,其余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他的嗓音温和带笑,漂亮的眸中有漫天星河。

  没有夸张的指天立誓,也没华丽的缱绻陈情,可他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样笃定,让人心安,让人心欢。

  月佼猛地倾身环住他的脖子,似是欢喜,又似撒娇,“你这样说话,好像话本子里的男角儿……好怪呀。”

  亥时的梆子声透过沉沉夜幕,隐约传进灯火通明的书房。

  沉思好半晌的月佼终于看向严怀朗,“诶,之前我放在你这里的小匣子呢?”

  “一直在暗格里,”严怀朗口中应着,走过去转动了暗格的机关,“有东西要取出来?”

  月佼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小茶盏,小步跟过去站在他身后,略微踮起脚,眼巴巴望着他将自己那个三层小匣子取出来。

  接过小匣子放在桌案上,月佼有些紧张地扭头瞧了严怀朗一眼,这才自腰间暗袋里摸出一枚小钥匙,指尖微颤地将匣子的锁小心翼翼地打开,取下匣子的上两层搁在一边。

  小匣子的最后一层中,有几个奇怪的瓶瓶罐罐,还有几枚看上去较为贵重的珠玉之物,除此外,就是一个略显陈旧的锦囊。

  月佼将那个锦囊交给严怀朗,“这里头有个小怪兽,我不知它能不能证明祖父的身份。阿娘只说,这是祖父给的,能召来千军万马,不可以随意给别人瞧见的。”

  听她这样一说,严怀朗心中已隐约猜到锦囊中装的是什么了。

  不过他还是谨慎地打开了锦囊,取出里头的东西来。

  盈盈烛火中,纯黑发亮的乌金石沁着温润雍容的光。

  “有一点点像咱们监察司里到处都有的那个,獬豸?”月佼从前并未仔细看过这个东西,此刻细细打量之下,觉得熟悉又陌生,“不对不对,它头上没有可辨善恶忠奸的角,獬豸也不是这样瞧着圆乎乎的。”

  严怀朗将那乌金石雕成的小怪兽摊在掌心,扬唇对身旁的月佼道,“是椒图。”

  椒图,形似螺蚌,性好僻静,最厌恶旁人进入它的巢穴;忠诚勇武,可震慑邪妖。

  “怎么只有半……”月佼倏地收住口,满目惊讶,软嗓颤颤巍巍,“是兵、兵符?!”

  “对,”严怀朗点点头,“椒图兵符。”

  这就是同熙帝与罗堇南始终不放弃寻找罗霈下落的另一个原因。

  大缙同熙元年正月十五,新帝云安澜,与有拥立之功的定王李崇琰于御书房密谈一个半时辰。

  在那一个半时辰中,这对血缘上的舅舅与外甥女,以君臣之姿立下君子之盟。

  他们约定,将定王李崇琰麾下的虎狼之师“团山屯军”纳入官军序列,不做定王府兵私用。

  “团山屯军”成因复杂,军中众人亲缘关系盘根错节,当时惟有定王能调动自如;而其防线所在的西南境又极其关键,兵部及朝中一些将领都隐隐担忧,团山屯军或恐只认定王为主帅,将来若无定王坐镇,这支铁血之师将无人可真正调遣。

  为平朝中物议与隐忧,定王与团山屯军众人达成一致后,以乌金石制椒图兵符,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交予同熙帝。

  彼时同熙帝刚刚登基,罗家也自原州举家迁来京城,罗堇南更以帝师之尊荣封“太常卿”,位居九卿之首。

  因罗堇南一生泰半心血都花在栽培、斧正同熙帝与定王身上,对自家儿女反倒疏于教导、陪伴。对此,不但罗堇南心有愧疚,连同熙帝也深感亏欠罗家姐弟,便多方照拂,特准罗家年仅十三四岁的小儿子罗霈进入内城北庸,与皇子皇女们一同进学听教。

  不独如此,同熙帝还恩赏罗霈可无诏出入御书房的待遇。

  这个决定在当时引发了朝中反对,连罗堇南本人都称不妥,但那时的同熙帝到底年轻热血,只想着尽力弥补罗家姐弟,便力排众议将此事定下。

  那时正处于新旧交替之间,朝堂山野、内城市井,许多事都尚在混乱中缓慢恢复秩序,宫中的管制也远无此时严谨。于是在当年冬,罗霈竟趁人不防自御书房取走了那半枚椒图兵符,孤身出京,从此不知所踪。

  “……那时新政初立,诸事驳杂,罗堇南大人时常与陛下议事至深夜,有时甚至整夜不休,留宿内城三五日都是常事;罗霜大人也常居昭文阁官舍,休沐时才回自家宅邸;而罗霁又入了行伍,因此罗家大宅中常常只有罗霈一人。”

  月佼窝在他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他的衣襟,听得皱紧了眉头,急急问道:“不是应该还有他二哥罗霁的妻子在家嘛?”

  “他二哥罗霁只比他大不到两岁,那年还没成家呢,哪来的妻子?”严怀朗好笑地瞟了她一眼,“事实上罗霁因为久在军中的缘故,很晚才成亲,他的大女儿罗如晴比我还小两岁呢。”

  明明此刻在说正经事,月佼还是忍不住气闷闷瞪了他一眼,小声哼道:“将人家姑娘的年岁记那么清楚,也不知是想做什么,哼。”

  “我怎么闻到酸味了?”严怀朗挑眉,促狭浅笑。

  恼羞成怒的月佼在他手臂上拍了两下,“不是我,我没有!是酸枣仁茶的味道!”

  见他满脸写着“我就静静看你狡辩”,她羞恼地满面泛红,倾身端起桌上的小茶盏就灌进他口中。

  “给你润润嗓子,”月佼红着脸瞪他,“接、接着说。”

  莫名被灌了满口果茶的严怀朗咳了几声,见她羞恼,便也不再激她,噙笑又道,“总之呢,罗霈离家当日,罗家侍者见他至夜未归,以为他随罗堇南大人留宿宫中;直到两日后仍不见他回家,这才派人前往内城门外请卫戍通传罗大人。”

  之后便是长达四十年的漫长寻找。

  因那时到处是出逃的平王、宁王余党,外头有些乱,要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而随着时移世易,找起来就更难了。

  “你方才说,那时流落到红云谷的人,是将随身的财宝献给谷主,才买下安身立命的机会?”严怀朗问。

  月佼点点头,闷声道,“我也是听祖父和阿爹阿娘偶尔提过几句,隐约记得就是这样,或许还有别的条件,可是没有人告诉过我。”

  严怀朗以下巴轻抵她的发顶,“红云谷谷主也是个奇人啊,这些人既落到他手上,想来也无反抗之力,杀人夺财不是更利落?或者,若不忍滥杀,也该是直接夺财吧?”

  “那怎么行,又不是山匪恶霸,”月佼道,“若他们自己不同意,那些财宝也会随他们一起被拿去祭天神,不会强取的。”

  对红云谷这奇怪的道义准则,严怀朗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们在“拿外来者去活祭”这事上都不觉自己有错,“强取别人的财物”反倒像是有违他们的道德。

  真是奇怪至极的一个族群啊。

  不过,他倒是意外地对罗霈生出些敬意来。

  “之前陛下将寻找罗霈下落的差事交给我时,同我说过一些事,”严怀朗叹道,“不独陛下,包括我外祖父,甚至罗堇南大人都提过,罗霈自幼性子极其胡闹,凡事从来拎不清轻重……可他在生死攸关之时,也没有将手中的椒图兵符拿去换命。”

  宁愿忍下满心屈辱,接受了“做别人男宠”这样的条件,也没有将可能引发动荡的椒图兵符拿出来。

  可见他并非长辈们眼中那样不堪,心中自有大是大非。

  月佼皱了皱鼻子,抬头看着严怀朗,不无骄傲与维护之色:“祖父他,有骨气的!”

  严怀朗吃味地撇撇嘴,小声道,“我也没说不是啊。”

  “兵符就交给你了,随你怎么向陛下交代,”月佼想起正事,“只、只别提与我有关就是了。”

  “不愿与罗家人相认?”

  “祖父他毕竟是……迫于无奈,哎呀,我也说不好。”月佼神色古怪地猛摇头。

  她从前隐约听阿娘说过,祖母在世时,祖父对其甚是冷淡,连带着对她的母亲也不大亲近。

  她自己在祖父跟前听教至十二岁,自小也能隐约察觉祖父面对自己时,常会有些矛盾。

  他的女儿、他的孙女,是他的血脉延续而来,可这延续,一开始却非他自愿。

  察觉到她隐隐的低落,严怀朗以指勾起她的下巴,笑问:“祖母待他,好吗?”

  月佼咬着唇角想了想,才道,“听阿娘说,是很好的,虽他们并无成亲之礼,可自有了祖父之后,祖母也没再与别人要好在一处了。”

  “其实,后来祖父或许还是有所感动的,他自己交代阿娘,将他葬在祭坛旁边。”月佼又道。

  严怀朗有些疑惑,“葬在祭坛边?”

  “祖母是在祭祀时‘飞升’……”她顿了顿,看了严怀朗一眼,讷讷改口道,“其实,约莫就是不慎跌进火堆里了。”

  后来祖父要求葬在祭坛边,月佼记得她阿娘还是颇为惊讶的,许是原以为祖父会想离祖母越远越好吧。

  “那说明他最终还是认可了你祖母,不是吗?”严怀朗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尖,“只是他们之间的相逢……阴差阳错,他心中过不去那道坎,在对待你阿娘与你时,就难免别扭一些。”

  “我明白的,”月佼眨去眼中的水气,“可我也不知该怎么面对罗家的人,别扭。”

  怕她又要哭,严怀朗忙道:“好好好,我不提你就是。陛下若问我兵符从哪儿来的,我就说,有个小仙女托梦送给我的,行不行?”

  月佼被他哄笑了,“我管你怎么对陛下胡说八道,反正你说一切有你,我就不操心啦。若到时又把陛下惹生气了,打你一顿才好呢。”

  “你舍得?”严怀朗故作委屈。

  “不知道呀,要等你当真被打了,我才知道舍不舍得呢。”月佼在他怀中哈哈笑开。

  如释重负。

  见小姑娘终于开怀,严怀朗也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有另一个疑问——

  “对了,当初那些人,是怎么活着进了红云谷的?”

  红云谷的瘴气林有多厉害,他自己是亲自领教过的,若不是早有准备兼之那夜遇上月佼搭救,只怕他当初也就折在那林子里了。

  与罗霈一同进入红云谷的那群人,想来就是仓皇出逃的平王、宁王余党中的一部分人,毫无准备地逃窜到红云谷,怎么就活生生穿过那瘴气林了?

  这可把月佼难住了。

  “这我哪里知道?他们、他们就是进去了呀!”

  严怀朗揉揉眉心,满眼纵容地笑道,“算了,这事我再想别的法子解惑。”

  “那,之后的事情都交给你,”月佼扭头看了看紧闭的窗户,“我这就回去了。”

  第六十二章

  静夜中宵,烛影轻摇;数声浅笑低唤,温软似红尘缱绻,恍如一瞬星霜换。

  月佼抿唇垂眸,并未回首,只是望着自身后牵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满心满眼都盛了甜津津的偷笑。

  “做什么?”她红着脸抬头,水眸斜斜望向房梁,明知故问。

  严怀朗举步绕到她身前,笑眸中有湛湛的光:“你这小松鼠精,还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他虽笑意和煦,可月佼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别样的危险气息。

  “是、是你说,旁的事我都不必管,那我自然就该、就该回去了呀。”随着他徐徐的迎面迫近,羞涩伴着莫名的慌乱使月佼连退数步。

  严怀朗淡淡扬眉,目光始终直视着她,笑音轻缓:“旁的事你尽可交给我;可我,却是交给你了。”

  眼见她已经退至桌案前,后腰险些就要抵上书桌边沿,严怀朗眼疾手快地上前,环臂护住她的腰身。

  她退得太急,没防备严怀朗会伸手来护,收势不及,竟将他的手背撞向了桌沿的棱上。

  严怀朗吃痛地闷哼一声,却并未撒手,反倒顺势将她圈进了怀中。

  “很疼吗?”月佼倏地停下后退的脚步,想要去牵起他的手来查探伤势。

  扣住她腰身的那手却收得愈发紧了些。

  待那阵浅浅的钝痛过去,严怀低头盯着她,满面凝肃:“还有个事,我很疑惑。”

  见他忽然神色正经,月佼连忙抬起红脸看向他,“什么事?”

  “在沅城时,你当真将我压在墙上……”

  他话音未落,月佼立刻面红耳赤,抬手就捂了他的嘴,在他怀中羞赧到几乎要跺脚了,“没有!没有压在墙上!是你自己退到那里的!”

  “哦,没有压在墙上,”严怀朗点点头,愉悦偷笑的沉嗓闷闷自她掌心冒出来,“只是偷亲?”

  几日前在监察司的院中无意间听到纪向真与她的对话时,严怀朗心中是颇感惊讶的。

  从前他顾念着这小松鼠精对世情懵懂,便一直小心克制,直到在龙泉山上的林间,他因她突如其来的躲避而慌张,才忍不住跨过了心中给自己设下的小小藩篱,冲动地亲吻了她。

  而在那之前,他就怕自己一不留神浪过头,将她给惊着。

  可那日听纪向真所言,这胆大包天的小姑娘,竟早在沅城时便趁他神志不清明,先下手为强了!

  早知如此……他想想自己克制到愁肠百结、辗转反侧的那些日夜,真是遗憾到扼腕。

  提起这事,月佼蓦地羞到发急,索性以两指将他的薄唇上下捏住,红脸瞪人,“不是不是不是!明明是你先……”

  要知道,此时的月佼已是“参悟”过“红杏楼主”著作中的文以载“道”,又加之面前这人孜孜不倦的“身教”,自是今非昔比了。

  在沅城时她还不太明白男女之间亲吻的意义,才会稀里糊涂做出那样冒着傻气的古怪举动。此刻回想起当时心中所思,总觉十分丢脸,所以她一点也不想让严怀朗知道这事。

  可托纪向真那大嘴巴的“福”,到底还是被严怀朗给知道了。

  “总之,总之,我那时绝没有想过趁你神识不清就、就轻薄你,真的!”月佼急忙红着脸强调自己的正直。

  严怀朗甚是愉悦地哼笑着收紧了臂弯,几乎将怀中的小姑娘紧紧黏在了自己身上。

  他早早对这小姑娘动了心,先是远远望着,然后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这之后多少次小心翼翼的迂回试探,于无声处不着痕迹地极尽诱惑,就想引她入怀。

  他一直克制地耐心守着、等着,竟不知小姑娘早在他一无所知时,便已对他生出了心思。

  这真是叫他又甜蜜又苦涩,又欢喜……又失落啊。

  萤烛微光下,将两道紧紧相贴的身影半映在书房的墙上,如一对交颈鸳鸯的剪纸小像。

  墙上那对影儿就这样紧相偎、慢厮连,其姿态之绮丽暧昧,直叫人面如火烧,心如擂鼓。

  “那,你此刻想想,可好?”严怀朗以额抵上她的眉心,笑音沉沉带哑。

  低语中如有模糊而压抑的浅吟,似恳求,又似渴盼。

  感受到环住自己的怀抱愈发炙热,月佼反过双手弱弱撑在背后的桌沿上,悄悄咽了咽口水,红脸上扬起一丝颤颤的僵笑道:“想、想……什么?”

  “我这人是很矜持的,”严怀朗哑声笑着,低头贴上她微颤的甜唇,含糊轻道,“若你实在想要轻薄我,请务必,竭尽全力。”

  所谓“天不遂人愿”,就在两人痴痴缠缠之际,书房的门叩叩作响。

  冯星野那老顽童在书房外跳着脚低声嚷道,“收敛点收敛点,探监也有个时限的啊!”

  恼得严怀朗生平第一次生出个忤逆非常的念头——

  真想一拳打扁自家外祖父的脸。

  被惊到的月佼羞赧得只想就地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心思各异的两人各自急急平复着暧昧的气息,又整理了略有些凌乱的衣衫后,面红耳赤的月佼仍是手足无措,低着头不敢看人。

  好在那老顽童闹了两句后便离去了。

  月佼凝神侧耳,听着那施施然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嗔了严怀朗一眼,小声开始甩锅:“都怪你。”

  严怀朗认命地将这锅接来背好:“嗯,怪我。要不……”

  就不走了吧。

  月佼犹如福至心灵般,竟立刻懂了他没说出口的那半句话是什么,随即慌张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红得要滴血的耳朵。

  “不听不听,有一颗松子精在念经……”

  她绝不能再受他的蛊惑了!

  严怀朗倒也没再强求,只是望着她笑。

  月佼扭头,拒绝看他那魅惑人心的俊朗笑脸,半晌后心虚不已地碎步蹦到门后,将书房门打开一条小小缝隙。

  她红着脸躬身自门缝中偷觑半晌,确认外头已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严怀朗好笑地瞧着她那副做贼似的模样,走过去大剌剌将门打开,“我让府中的马车送你回去。”

  圣谕毕竟还未撤,他终究不方便贸然出门。

  “你傻了吗?我可是翻墙偷溜进来的!”月佼讶异地回头瞪着他。

  严怀朗牵起她的手,低声笑道:“若明日你还是很想我,直接从府门进就是了,不必翻墙的。”

  “不是,我是说……”

  “傻姑娘,”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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