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二章_天下第五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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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章

  “骗去卖了买肉吃”这种明显没话找话的胡说八道,却让月佼蓦地绷直了脊背。

  两人此刻正立在院中石阶上,月佼原就比严怀朗矮上一头,当下站在比他低一个台阶的位置,这让她扬睫抬眸的样子落在居高临下的严怀朗眼中时,就平添了一股虚张声势的惊慌。

  月佼似是偷偷吸了一口气,可怜巴巴道:“为什么没有肉吃就要卖掉我?”

  “你这么机灵,一定知道我为何会被罚俸。”严怀朗绷着脸,做冷酷状。

  今日在考场上月佼可说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罗堇南大体上算是认同了她的歪理,最终对她的身份户籍之事既往不咎;可严怀朗明知故犯,替人伪作身份户籍也是不争的事实,虽说情有可原,但他的身份毕竟摆在那儿,不能不小惩大诫。

  罚俸三个月,算是对各方都有个交代。

  月佼双手合十,小心翼翼地赔笑道:“是我连累你了,我赔给你好不好?求求你不要卖掉我呀。”

  严怀朗冷眼望天,轻哼一声:“拿什么赔?”要完,又想揉她的脑袋了。

  “大不了……大不了我养你呀,”月佼咬住下唇想了想,毅然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商量道,“管你三个月有肉吃,好不好?”

  如此明显的随口胡诌,她竟真敢信?严怀朗微微蹙眉,淡声带忿地拒绝了她的提议:“不好。”

  “非卖不可?”月佼严肃地皱眉盯着他,打量着他的神色。

  严怀朗压下心中恼意,斩钉截铁道:“对。”

  月佼“哦”了一声,忽然转身,拔腿就往门口跑。

  亏得严怀朗眼疾手快,长腿迈下石阶,闪身上去一把扣住她的腰身将人拎住。

  为防万一,还以手臂托了她的腰腹,迫得她双脚沾不了地。

  “瞎跑什么?”严怀朗稳住心中骤起的惴惴,一时词穷,只从牙缝中迸出这四个字来。

  他心中暗骂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干嘛要无事生非来那么一句。同时又有些恼意:这家伙怎么胆子忽大忽小的?白日里在考场上不是嚣张极了吗?

  月佼在他的禁锢中奋力蹬着腿儿,拼命往大门的方向挣扎,口中道:“你想卖掉我,我要去报官!”

  “逗你玩儿呢,”自作自受的严怀朗手忙脚乱地阻止着她的挣扎,低声下气解释道,“不是真的,我胡说八道的。”

  月佼闻言终于停止了挣扎,扭头瞪着他。

  严怀朗叹气:“怎么什么都信?真不知你那脑子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月佼忽然变脸。

  先前还一副惊恐小羊羔模样的姑娘蓦地粲然展颜,哈哈笑道:“我也逗你玩儿的,我根本就没信。”

  她若真有心要跑,哪能这么轻易就被他抓住?

  那得意的笑脸让严怀朗心中长舒一口大气,继而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自己都觉得好笑。“幼稚。”

  月佼这才想起自己还在他怀里,面上立时发烫,忙不迭地蹦下地,偷偷站得离他远一些。

  她赧然地伸手挠了挠脸,嘀咕道:“是谁先起的头呀?我平常根本不是这样的。”

  今日好像有些乐过头了……可就是忍不住想撒欢呀,哈哈哈,又想笑了。

  想起她今日在考场上与人打嘴仗的那阵势,严怀朗摸摸鼻子,从善如流地认下:“我是说我自己。”

  进了书房后,月佼先是乖巧地斟了茶递到严怀朗手中,又顺手将烛台上那几根明烛的长芯分别剪去一小截,这才回到书桌后坐下。

  “你方才的意思是,我得搬走了吗?”月佼捧着茶杯,小心轻啜一口,认真的目光始终看着隔桌对座的严怀朗。

  她与人谈正经事时,总是规规矩矩直视着别人的眼睛。

  严怀朗垂眸,盯着杯中热茶,漫声应道:“过几日榜文下来后,你就得去京郊营地受武训,一个月。”

  右司的员吏属武官职,新人去营地受训是惯例,受训过程中还会根据实际情况对人员做最后调整,说白了,若是有人在武训中扛不下来,那就得卷铺盖回家。

  月佼眸心乍亮,乐不可支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当真……考上了?”

  白日里在考场上,罗堇南虽未明说什么,可月佼当时就隐约觉得自己该是有戏的,不过,这种凭空来的信心毕竟不够笃定。

  见严怀朗抿笑点了点头,她忍不住伸出小爪子在桌上一顿砰砰乱敲,毫不遮掩地喜形于色。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心中的起伏。

  这种又想笑又想哭的心情,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再世为人,她终于抛掉上一世的浑噩闲适,走上了曾经想过无数次,却从不曾当真为之尽力的路。

  不管世间是否真有鬼神,此刻她是发自内心地感激。

  无论是什么缘故使她有了这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没有辜负这来之不易的新生。

  她没有被前尘恩怨遮蔽双眼,一步步活成了崭新的月佼。

  活成了她上一世心心念念,却从不曾为之拼尽全力的那般模样。

  她真喜欢如今的这个自己呀。

  察觉眼眶开始发烫,月佼赶忙低下头,拿手背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地笑问:“那……纪向真呢?”

  要讲江湖道义,不能自己顺心遂愿就忘了关心朋友。

  严怀朗喝了一口茶,才不咸不淡道:“你与旁人有些不同

  ,下午太常大人提前将你的文考答卷看过了,卫翀那头也认定你可以通过;至于其他人是否考中,等榜文出来才能知道。”

  可怜的纪向真,就这样活生生被划进“其他人”那一边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月佼便没再多说,点点头,又问:“去武训,还得带上全部家当的吗?”

  “你只需将紧要的东西收拾一下,找人替你收着,”严怀朗见她似乎有些泪意,却又不懂她怎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嗓音便不自知地柔和下来,“不然你一个月不在家,东西丢了怎么办?”

  “你帮我保管吗?”月佼说着,忽然皱眉“咦”了一声,“武训的时候,你不去营地上的?”

  “我有旁的事,不能去。”严怀朗抿了抿唇,心中对此也有些耿耿于怀的遗憾。

  “洞天门”贩奴一案已近收尾,可那个神秘的“半江楼”却还是没有头绪,加之外祖父又托他替陛下寻人,这使他不得不向北边走这一趟。

  他想了想,又叮嘱道:“武训很苦,你……”

  “我不怕的,”月佼郑重地看着他,“绝不给你丢脸。”

  她一定会好好将所有事学起来,变成更加厉害的人,像他一样可以做许多大事情。

  严怀朗暗暗叹了一口气:“我是想告诉你,尽力而为,不必硬撑,大不了……”我养你。

  望着面前满眼懵懂的小姑娘,他只能将话尾那三个字硬生生吞下。

  两日后,高密侯府。

  严怀朗一大早被陛下召进宫中,过了午时才回。一进府门,就被人告知说老爷子在书房等他一上午了。

  于是他只能放弃了更衣的打算,一身朝服进了府中书房。

  这爷孙俩之间素来没什么虚礼,严怀朗坐下后,便开门见山道:“陛下已经同意由我接手寻人之事……”

  “先不说这个,”冯星野摆摆手,端起小茶盏润润喉,“前两日的事,我老人家已经听说了。”

  “前两日”的事,自然就是二月初八那日,监察司考场风波。

  严怀朗听这语气有些不对,立刻坐得直直的,严阵以待。

  冯星野不疾不徐地放下茶盏,先吹了吹自己的胡子,接着便飞快地抓起手边的铜镇纸朝他迎面扔去,身手敏捷得根本不像个六旬长者。

  见严怀朗闪身躲过,冯星野怒气隐隐一拍桌,喝道:“臭小子长本事了啊?为了讨好小姑娘,违律之事也敢信手拈来,啊?”

  身为监察司右司丞,原本是最该捍卫法度威严的。

  “自你回京这三年多,京中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你不知道吗?!”冯星野满眼的恨铁不成钢,“言官御史参你的奏本能堆满半间屋子,你仗着有陛下撑腰,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是吗?”

  这三年来,严怀朗时有出格之举,在朝中有不少非议。说起来他每一次的初衷都并不坏,可总是在明里暗里触及一些条框。

  他以往的所作所为皆出自公心,冯星野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道这孩子有时虽手段激进些,分寸倒是有的。

  这回冯星野之所以大发雷霆,是因他私自给人身份户籍作伪竟是为了讨好小姑娘,这在他老人家看来就太猖獗了,不能忍。

  书房外的两名侯府侍卫听得里头的动静,吓得赶紧站个笔直。平日里的侯爷是个性子亲和的老顽童,跟谁都嘻嘻哈哈的,从没见动这么大气。

  待老人家一通火气撒得差不多了,严怀朗才斟茶认错。

  “青衣,”冯星野双臂环胸,靠在椅背上,矍铄的目光看着奉茶立在身侧的外孙,沉声唤了他的字,“你得给我老人家一个解释。”

  同熙一朝如今这鼎盛光景,是他们那辈人一刀一剑拼出来的,是他们无数同伴尸山血海堆出来的。

  昔日的那些光荣与壮烈,在如今的小辈们眼中或许只是话本传记中的传奇,可却是他们无数人年少时为之抛洒热血的身体力行。

  他不能忍受,他亲手带大的孩子将如今的一切视为理所当然,不断去挑衅、去破坏那些他和他的同伴们用生命争取和守护的一切。

  严怀朗恭恭敬敬将手中茶盏放在外祖父的桌前。

  “替那小姑娘造身份户籍是不对,但却不是为了私心。”

  冯星野怒其不争的心绪渐趋平复,认真的望着他,静静听他解释。

  严怀朗接着道:“是因为她想要这个机会,而她又正是如今右司所需要的人。”

  冯星野神色中仍带着探究,肩头却略微松动了些。“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说来听听。”

  昨日考场上的事他约略听说了一些,只知那姑娘打架不输人,打嘴仗也不输人,具体细节并不十分清楚。虽说帝师罗堇南已亲口表示这姑娘是可造之材,可他始终疑心帝师只是给严怀朗找个台阶下。

  严怀朗徐徐道,“我早知会有昨日那一出,却从未教过她该怎么说、怎么做,甚至没告诉她会发生什么事,所有一切,都是她自己本来的模样。”

  那就是他想给帝师、想给监察司众人,甚至想让陛下,想让京中所有人看到的东西。

  “她有很强烈的‘求生意志’。”

  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毛茸茸软呼呼的小姑娘,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宝贵。

  当她清楚了自己的目标,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达成,心无旁骛,一往无前。

  她不会轻易放弃她的目标,却也不会贸然将自己逼向绝路。

  刚柔相济、避重就轻,凡事以保命为前提。

  “例如昨日,她一眼就看懂,对古西尘及薛焕要寸步不让;对当场主事的罗大人却要动之以情、晓之以义,如此她便能有生机。她知道若将她和我的交情当场牵拖在台面上,事情的性质就大大不同,所以一直尽力将话头控制在与我没太大关联的范畴。”

  “在孤立无援、陷入完全不利的境地之时,她没有束手待毙,却也不会一以贯之;应对之间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没什么章法,实则所有言行全部基于‘不将自己推向死路’这个前提。”

  严怀朗望着自己的外祖父,目光中泛起一些或许只有两人之间才能共通的痛楚。

  “我们太习惯教导年轻人‘舍生取义’。在奴羯做暗线的那些年,我眼睁睁看着无数同伴凛然赴死……其实他们中的大多数,并没有到毫无生机的地步。”

  当年那些人,多数同他年纪差不多,一张张年轻稚气的面孔,一颗颗坚定纯粹的心,一副副凛然傲气的骨。

  只要身份暴露,便骄傲从容地挺起胸膛,以年轻热血捍卫大缙儿女的风骨。

  那五年中有很多次,严怀朗都想跳出来对他们大喊,还有机会的,只要活下去,就还有机会的!

  可他们被教导得太硬气,不低头、不屈膝、不后退,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是祖父,这世间许多事,只有活着,才能完成。诚然‘死有轻如鸿毛,也有重于泰山’,可忍辱负重的苟且偷生,不该比‘视死如归’羞耻。”

  只要信念与目标始终在心里,便无须次次以命自证。

  “月佼……那小姑娘,当时对我说出想走这条路时,心中大概是懵懵懂懂的。她甚至不清楚朝廷有哪些官,分别都做些什么事,但她本能地知道,这是她的一条活路。那种‘想活下去’的心,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他会领着她走向她想要的光明坦途,也让所有人都看到,“活着”与“信念”,并不总是要二取一的。

  过刚易折。

  他想让他今后的同伴们都能像月佼那样,永远生机勃勃,只要有一丝机会,便绝不引颈就戮。

  外孙的话让冯星野想起自己年少时的许多同伴。

  他们在各条暗探线上悄无声息地死去,举国上下甚至没有几个人能说出他们的名字。

  他们用年轻的身躯与热血同塑了如今这风华盛世,可他们自己,却长眠在四十年前的时光中,没能见证这锦绣天地。

  他们的功业与世长存,但他们的姓名无人知晓。

  冯星野抬手掩面,狠狠搓了搓被浓密大胡子遮蔽大半的脸。“我老人家就等着,等着你带他们走上不一样的路。”

  等着你教会他们,活着完成目标。

  英雄当踏歌凯旋,盛世相见;不必以血荐轩辕。

  严怀朗轻声应道:“好。”

  “行,这事你说服我了,我老人家就不管了,”冯星野终于端起面前那盏已凉掉的“认错茶”,“来谈谈找人的事吧。”

  严怀朗重新回到对座坐下,扶额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些老人家们,生怕忙不死他是怎么的?真怕他这一趟忙完回来,那小松鼠精已经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一定会让自己活得有声有色,这点他倒完全不担心;可她的有声有色里有没有他,这点就让人担心到忧愁了。

  第三十一章

  二月十二,春光浓似酒,雨后满城青。

  正巳时,严怀朗的马车到了弦歌巷,才在月佼所居的小院门口停下,院门便被打开了。

  小姑娘今日着一身象牙白古香缎裁的百褶如意月裙,腰间的翠烟锦带长长过膝,外罩豆青软花锦袍;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竟有几分聘婷袅袅的娴雅意态。

  “我听着马车的声响,就猜是你来了。”月佼扭头,笑吟吟对立在马车前的严怀朗说话,却不忘将院门关好。

  严怀朗望着她,抿了抿忍不住上扬的唇角,口中不咸不淡道:“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面露疑惑的月佼一手抱了个三层的小木匣子,单手拎着裙摆,小步下了门前石阶,走到严怀朗跟前。

  她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发现他是在瞧着自己的衣裳,心中不知为何就生出了些许羞涩的别扭。

  “看哪儿呢看哪儿呢?不像话。”她赶忙垂了眼睫,不敢直视他,口中嘟嘟囔囔的斥责显得毫无气势,略带慌张地率先上了马车。

  严怀朗满心好笑地望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心道,我也没看不该看的地方啊,哪里就不像话了?

  进到车厢,抱紧小匣子坐好后,月佼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裙摆,又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发烫的面颊,尽力平复着鼓噪的心跳。

  这身料子是年前严怀朗年前托卫翀送来给她的,之前一直忙着考试的事情,随手搁在房里就忘记了。

  前几日收拾东西时才忽然又瞧见,想想不该浪费,她便拿去裁缝铺做了衣裳。

  因为今日是提前与严怀朗约好的,说了要去他家中将她紧要的那些东西放一放,所以她这身衣裳本是特地穿给他看的——

  毕竟料子是他送的,做了衣裳穿给他瞧瞧,也算是个小小的礼貌。

  可当他真的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月佼真是想破头也不明白,方才心中是在慌张什么。

  待严怀朗跟进来坐定,马车徐徐驶向高密侯府。

  车厢内只二人相对而坐,若是不说点什么,气氛便显得很怪异。

  “那个,你是说,东西放在你外祖父的府中吗?”月佼清了清嗓子,憋出一句废话来。

  好在严怀朗也没让她下不了台,很给面子地“嗯”了一声。

  月佼想了想,又问:“那,会不会很冒昧、很打扰呀?”

  严怀朗淡淡一笑:“就你那小不丁点儿的匣子,能打扰谁?”

  他想起当初离开飞沙镇时,这姑娘的行李可是沉甸甸几大箱子,如今叫她将紧要的东西收一收,却只有小小一个三层匣子——

  所以,当初那几大箱子差不多全是衣物?

  “哦,”月佼讪讪地咬了咬唇,绞尽脑汁又想出个新的话题,“我下个月从营地回来后,就找你将这匣子取回来的哦。”

  严怀朗无声叹了口气,轻声道,“那时我可能不在京中,你若有急用,直接去取就行了。我已经同祖父说了,跟家中上下也交代过的,他们都知道你。”

  “诶?你不去营地,是要出京办差?”月佼惊讶地看向他,关注的重点似乎有些歪,“是‘洞天门’的那件案子吗?还是往北边去吗?”

  “各自公务上的事,便是同僚之间也不能随意打听,这是监察司的规矩。”

  严怀朗淡声提点了这一句,月佼便立刻点点头,规规矩矩地不再多问,只是垂下脑袋打开了怀中的小匣子,专心地翻找了片刻。

  月佼自小匣子第二层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递到他手中,小声道:“‘洞天门’从前自红云谷买过许多种毒.药,这个你带在身边,若不小心中招了,就赶紧服一粒。”

  这是第五家家传的解药,能解红云谷所出的很多种毒;若是运气不好,正巧遇到解不了的那几种,也还能撑一撑。

  “红云神女”之所以能与谷主平起平坐几百年,除了是“天神谕者”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她们手中有一些谷主没有的药方,或是毒.药,或是解药,总之这些方子只在每一代神女之间口口相传,绝不外泄。

  严怀朗心中微甜,眉眼带笑,却并未伸手去接,只浅声道:“你自己留着就好。”

  他见她既将这药放在小匣子里,算作“紧要物件”之一,想来这药并不易得,还是让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见他拒绝,月佼恼了,随手一抛,迎面扔进他怀中,气鼓鼓地转开头不想再和他讲话。

  她心中一直清楚,严怀朗帮她许多。可以说,若不是遇见严怀朗,她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成为如今这样叫自己满意的月佼。

  可惜她眼下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这药是她这匣子紧要物件中不多的一样可以送给他的,他的拒绝让她有些说不出口的委屈和失落。

  严怀朗见她气鼓鼓的模样,赶忙道:“我的意思是……”

  “闭嘴,这会儿不想同你说话,”月佼扭头,幽幽怨怨瞪他一眼,又撇开头,气呼呼哼道,“你若实在不想要,就扔了喂狗去。”

  见她似乎当真恼了,严怀朗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哄,只能将那尚带着她掌心余温的小瓶子捏在手中,满心里一团乱麻。

  完了,小姑娘不理人了。

  沉默中,月佼瞪着车壁上的纹路,越想越懊恼,越想越委屈,眼眶渐渐有些热烫了。

  她蓦地想起当初在邺城时纪向真说过,“严怀朗出身高门,又是陛下器重的能臣”,什么稀罕的东西没见过呢?

  到底是她冒失了。

  一直以来严怀朗始终以诚相待,在她面前没有丝毫架子,友善且周到,凡事关照、诸事提点,这使她忽略了自己与他……根本是不一样的人。

  在她看来很贵重的东西,对他来说大约只能算是不值一提的累赘吧。

  月佼跟在严怀朗身后进了高密侯府,心中愈发低落了。

  偌大的侯府精雅而不失威严,亭台楼阁、水榭山石,无一不透露着朱门绣户的端肃清贵。

  就连途中遇到的每一个侍人或护卫,都是气度堂堂、举止得宜的模样。

  严怀朗他,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呀。

  月佼偷偷叹了一口气,想起小时候听祖父说过,“朋友之间要有来有往,方能长长久久”。

  可一直以来,都是严怀朗在帮她,她却什么也回报不了。

  一则他什么也不会缺,二则她也拿不出什么来……她能给的,对他来说也未必是用得上的。

  亏她还一直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与他是朋友,哪有朋友总是占人家便宜的。

  路过九曲回廊时,有一位侍女模样的人迎面行来,毕恭毕敬地向严怀朗执了礼,似是有事要禀,严怀朗便停下脚步,回眸向身后的月佼投来安抚似地的一瞥。

  那侍女对严怀朗说“忠勇伯府派了人来,三公子与小小姐也过来”如何如何的,落在月佼耳朵里,跟听天书似的。

  接着又在说“年前陛下赏赐”、“夫人请二公子帮忙斟酌给公主殿下的及笄礼”……

  月佼听得云里雾里,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却始终理不太清楚他们是在说些什么。

  到后来她觉得自己像是忽然失聪一般,只瞧见严怀朗举止从容,似乎对那侍女交代着了什么。

  月佼有些自嘲地扯出苦涩的浅笑。

  想想也真难为严怀朗一直让着她,或许有很多时候,他对她的言行也是同样一头雾水吧?

  这是她两世为人以来,第一次清楚地明白,什么叫“云泥之别”。

  “好了,走吧。”

  严怀朗的声音让月佼回过神来,举目四顾已不见方才那名侍女的踪影。

  她抱紧了怀中的小匣子,勉强挤出一张若无其事的笑脸:“我忽然想到,既你要出京去,我若将东西放在你家中,好像……有点奇怪呀。”

  “奇怪什么?”严怀朗皱眉,心中有种不太愉快的预感,一时却又抓不住。

  月佼仍是笑着,一对眼儿弯得有些夸张:“我想了想,索性放到纪向真那里,到时我俩一路从营地回来就可以直接去取的,还顺路呢。”

  她这是跟谁在那儿“我俩”呢?!

  严怀朗面色一凛:“纪向真在雅山纪氏的京城分舵只是借住,他自己都是个寄人篱下的,你就别去裹乱了。”

  “哦,是这样的呀……”月佼使劲眨了眨眼,掩去眸中忽然浮起的水雾,嗓音低低的。

  在这京中,她算得上有交情的也只有严怀朗与纪向真二人,既然纪向真那里不方便,她仿佛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于是她垂下脸,讪讪笑道:“那、那就只能再麻烦你这……一回了。”

  有某个瞬间,严怀朗几乎要疑心她吞掉的那两个字是“最后”。

  “你是不是还在为方才的事生气?”严怀朗心中蓦地焦灼起来,不知她为何忽然一副拘谨的模样,“我真不是……”

  “啊?没有的,没有的,”月佼笑着摇头打断他,轻声道,“哪有那么小气,我明白你先前是好意,想叫我留着自己用的。”

  “真的没有生气了?”严怀朗狐疑地蹙眉,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心下却始终惴惴不安。

  月佼抿了抿唇,笑眯眯地催促道:“那就走吧,是要放到哪里?”

  “既这些都是你最要紧的东西,放到我的书房里才安全,”见她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严怀朗按捺住不稳的心绪,难得啰嗦地解释道,“我院中随时有护卫巡防,我不在家中时,也不会有人进我的书房。”

  月佼点了点头,面上带着笑,一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严怀朗的书房中有很精巧的暗格,放着许多机密的东西。

  他当着月佼的面将暗格打开,让她自己亲手将小匣子放进去。

  月佼看了看暗格中那些神秘的卷宗与盒子,转头对严怀朗道:“当真可以和你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吗?”

  严怀朗心中再度不安地揪紧,眉心皱起:“为什么不可以?这里本就是我用来放紧要物件的。”

  可是,“月佼的紧要物件”,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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