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三章_天下第五妖媚
笔趣阁 > 天下第五妖媚 > 31 第三十三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31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一章

  二月十二,春光浓似酒,雨后满城青。

  正巳时,严怀朗的马车到了弦歌巷,才在月佼所居的小院门口停下,院门便被打开了。

  小姑娘今日着一身象牙白古香缎裁的百褶如意月裙,腰间的翠烟锦带长长过膝,外罩豆青软花锦袍;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竟有几分聘婷袅袅的娴雅意态。

  “我听着马车的声响,就猜是你来了。”月佼扭头,笑吟吟对立在马车前的严怀朗说话,却不忘将院门关好。

  严怀朗望着她,抿了抿忍不住上扬的唇角,口中不咸不淡道:“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面露疑惑的月佼一手抱了个三层的小木匣子,单手拎着裙摆,小步下了门前石阶,走到严怀朗跟前。

  她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发现他是在瞧着自己的衣裳,心中不知为何就生出了些许羞涩的别扭。

  “看哪儿呢看哪儿呢?不像话。”她赶忙垂了眼睫,不敢直视他,口中嘟嘟囔囔的斥责显得毫无气势,略带慌张地率先上了马车。

  严怀朗满心好笑地望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心道,我也没看不该看的地方啊,哪里就不像话了?

  进到车厢,抱紧小匣子坐好后,月佼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裙摆,又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发烫的面颊,尽力平复着鼓噪的心跳。

  这身料子是年前严怀朗年前托卫翀送来给她的,之前一直忙着考试的事情,随手搁在房里就忘记了。

  前几日收拾东西时才忽然又瞧见,想想不该浪费,她便拿去裁缝铺做了衣裳。

  因为今日是提前与严怀朗约好的,说了要去他家中将她紧要的那些东西放一放,所以她这身衣裳本是特地穿给他看的——

  毕竟料子是他送的,做了衣裳穿给他瞧瞧,也算是个小小的礼貌。

  可当他真的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月佼真是想破头也不明白,方才心中是在慌张什么。

  待严怀朗跟进来坐定,马车徐徐驶向高密侯府。

  车厢内只二人相对而坐,若是不说点什么,气氛便显得很怪异。

  “那个,你是说,东西放在你外祖父的府中吗?”月佼清了清嗓子,憋出一句废话来。

  好在严怀朗也没让她下不了台,很给面子地“嗯”了一声。

  月佼想了想,又问:“那,会不会很冒昧、很打扰呀?”

  严怀朗淡淡一笑:“就你那小不丁点儿的匣子,能打扰谁?”

  他想起当初离开飞沙镇时,这姑娘的行李可是沉甸甸几大箱子,如今叫她将紧要的东西收一收,却只有小小一个三层匣子——

  所以,当初那几大箱子差不多全是衣物?

  “哦,”月佼讪讪地咬了咬唇,绞尽脑汁又想出个新的话题,“我下个月从营地回来后,就找你将这匣子取回来的哦。”

  严怀朗无声叹了口气,轻声道,“那时我可能不在京中,你若有急用,直接去取就行了。我已经同祖父说了,跟家中上下也交代过的,他们都知道你。”

  “诶?你不去营地,是要出京办差?”月佼惊讶地看向他,关注的重点似乎有些歪,“是‘洞天门’的那件案子吗?还是往北边去吗?”

  “各自公务上的事,便是同僚之间也不能随意打听,这是监察司的规矩。”

  严怀朗淡声提点了这一句,月佼便立刻点点头,规规矩矩地不再多问,只是垂下脑袋打开了怀中的小匣子,专心地翻找了片刻。

  月佼自小匣子第二层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递到他手中,小声道:“‘洞天门’从前自红云谷买过许多种毒.药,这个你带在身边,若不小心中招了,就赶紧服一粒。”

  这是第五家家传的解药,能解红云谷所出的很多种毒;若是运气不好,正巧遇到解不了的那几种,也还能撑一撑。

  “红云神女”之所以能与谷主平起平坐几百年,除了是“天神谕者”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她们手中有一些谷主没有的药方,或是毒.药,或是解药,总之这些方子只在每一代神女之间口口相传,绝不外泄。

  严怀朗心中微甜,眉眼带笑,却并未伸手去接,只浅声道:“你自己留着就好。”

  他见她既将这药放在小匣子里,算作“紧要物件”之一,想来这药并不易得,还是让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见他拒绝,月佼恼了,随手一抛,迎面扔进他怀中,气鼓鼓地转开头不想再和他讲话。

  她心中一直清楚,严怀朗帮她许多。可以说,若不是遇见严怀朗,她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成为如今这样叫自己满意的月佼。

  可惜她眼下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这药是她这匣子紧要物件中不多的一样可以送给他的,他的拒绝让她有些说不出口的委屈和失落。

  严怀朗见她气鼓鼓的模样,赶忙道:“我的意思是……”

  “闭嘴,这会儿不想同你说话,”月佼扭头,幽幽怨怨瞪他一眼,又撇开头,气呼呼哼道,“你若实在不想要,就扔了喂狗去。”

  见她似乎当真恼了,严怀朗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哄,只能将那尚带着她掌心余温的小瓶子捏在手中,满心里一团乱麻。

  完了,小姑娘不理人了。

  沉默中,月佼瞪着车壁上的纹路,越想越懊恼,越想越委屈,眼眶渐渐有些热烫了。

  她蓦地想起当初在邺城时纪向真说过,“严怀朗出身高门,又是陛下器重的能臣”,什么稀罕的东西没见过呢?

  到底是她冒失了。

  一直以来严怀朗始终以诚相待,在她面前没有丝毫架子,友善且周到,凡事关照、诸事提点,这使她忽略了自己与他……根本是不一样的人。

  在她看来很贵重的东西,对他来说大约只能算是不值一提的累赘吧。

  月佼跟在严怀朗身后进了高密侯府,心中愈发低落了。

  偌大的侯府精雅而不失威严,亭台楼阁、水榭山石,无一不透露着朱门绣户的端肃清贵。

  就连途中遇到的每一个侍人或护卫,都是气度堂堂、举止得宜的模样。

  严怀朗他,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呀。

  月佼偷偷叹了一口气,想起小时候听祖父说过,“朋友之间要有来有往,方能长长久久”。

  可一直以来,都是严怀朗在帮她,她却什么也回报不了。

  一则他什么也不会缺,二则她也拿不出什么来……她能给的,对他来说也未必是用得上的。

  亏她还一直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与他是朋友,哪有朋友总是占人家便宜的。

  路过九曲回廊时,有一位侍女模样的人迎面行来,毕恭毕敬地向严怀朗执了礼,似是有事要禀,严怀朗便停下脚步,回眸向身后的月佼投来安抚似地的一瞥。

  那侍女对严怀朗说“忠勇伯府派了人来,三公子与小小姐也过来”如何如何的,落在月佼耳朵里,跟听天书似的。

  接着又在说“年前陛下赏赐”、“夫人请二公子帮忙斟酌给公主殿下的及笄礼”……

  月佼听得云里雾里,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却始终理不太清楚他们是在说些什么。

  到后来她觉得自己像是忽然失聪一般,只瞧见严怀朗举止从容,似乎对那侍女交代着了什么。

  月佼有些自嘲地扯出苦涩的浅笑。

  想想也真难为严怀朗一直让着她,或许有很多时候,他对她的言行也是同样一头雾水吧?

  这是她两世为人以来,第一次清楚地明白,什么叫“云泥之别”。

  “好了,走吧。”

  严怀朗的声音让月佼回过神来,举目四顾已不见方才那名侍女的踪影。

  她抱紧了怀中的小匣子,勉强挤出一张若无其事的笑脸:“我忽然想到,既你要出京去,我若将东西放在你家中,好像……有点奇怪呀。”

  “奇怪什么?”严怀朗皱眉,心中有种不太愉快的预感,一时却又抓不住。

  月佼仍是笑着,一对眼儿弯得有些夸张:“我想了想,索性放到纪向真那里,到时我俩一路从营地回来就可以直接去取的,还顺路呢。”

  她这是跟谁在那儿“我俩”呢?!

  严怀朗面色一凛:“纪向真在雅山纪氏的京城分舵只是借住,他自己都是个寄人篱下的,你就别去裹乱了。”

  “哦,是这样的呀……”月佼使劲眨了眨眼,掩去眸中忽然浮起的水雾,嗓音低低的。

  在这京中,她算得上有交情的也只有严怀朗与纪向真二人,既然纪向真那里不方便,她仿佛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于是她垂下脸,讪讪笑道:“那、那就只能再麻烦你这……一回了。”

  有某个瞬间,严怀朗几乎要疑心她吞掉的那两个字是“最后”。

  “你是不是还在为方才的事生气?”严怀朗心中蓦地焦灼起来,不知她为何忽然一副拘谨的模样,“我真不是……”

  “啊?没有的,没有的,”月佼笑着摇头打断他,轻声道,“哪有那么小气,我明白你先前是好意,想叫我留着自己用的。”

  “真的没有生气了?”严怀朗狐疑地蹙眉,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心下却始终惴惴不安。

  月佼抿了抿唇,笑眯眯地催促道:“那就走吧,是要放到哪里?”

  “既这些都是你最要紧的东西,放到我的书房里才安全,”见她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严怀朗按捺住不稳的心绪,难得啰嗦地解释道,“我院中随时有护卫巡防,我不在家中时,也不会有人进我的书房。”

  月佼点了点头,面上带着笑,一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严怀朗的书房中有很精巧的暗格,放着许多机密的东西。

  他当着月佼的面将暗格打开,让她自己亲手将小匣子放进去。

  月佼看了看暗格中那些神秘的卷宗与盒子,转头对严怀朗道:“当真可以和你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吗?”

  严怀朗心中再度不安地揪紧,眉心皱起:“为什么不可以?这里本就是我用来放紧要物件的。”

  可是,“月佼的紧要物件”,与“

  严大人的紧要物件”,根本就不可能是同样分量呀。月佼轻咬住下唇,在心中斟酌措辞。

  片刻后,她才尴尬笑道:“我这里头……有一些……毒.药。”

  “我又不会偷吃,”严怀朗没好气地轻瞪她,总觉她哪里怪怪的,“废什么话,赶紧放好。”

  怕再僵持下去会将场面搅得难堪,月佼“哦”了一声,踮起脚将那小匣子放进高处的暗格中,小心翼翼地避开暗格中原本的物品。

  “好了,多谢你呀。”月佼回身,对严怀朗笑道。

  严怀朗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冷冷瞪着暗格里。

  三层小匣子乖巧地紧靠着左侧砖壁,与暗格内原本就在的那些物品中留出不大不小的一道空隙。

  泾渭分明。

  脑中忽然浮起的这四个字,让严怀朗胸臆之间顿生无名火气。

  他赌气似地长臂一伸,将暗格中原本那些东西一股脑推到左边,任它们紧紧偎在那个三层小匣子旁边。

  月佼“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个究竟,他就将暗格给关上了。

  将东西放好以后,各怀心事的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

  月佼正要告辞,却见先前在回廊中遇见过的那个侍女候在院中。

  “二公子,夫人请您即刻过主院一趟。”侍女执礼禀道。

  严怀朗扭头望着月佼,嗓音轻柔:“一同去我外祖母那里坐坐吧。”

  月佼连忙摇头又摆手:“不了不了,你忙你的,我自个儿回去就好。”

  “那你先去喝茶吃点心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还有要紧事同你说的,”严怀朗心下一沉,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转头对那侍女道,“你领这位姑娘在厅中稍坐。”

  听他说还有要紧事要告诉自己,月佼也不好再矫情,老老实实跟着那侍女去了厅中。

  匆匆赶往主院的严怀朗越想越不对劲,却始终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让那小姑娘忽然对他一副……生分的模样。

  对,就是生分。

  明明早上刚见面时还好好的,仿佛是……从他婉拒她给的解药之后,她就变得怪模怪样了?

  他暗暗咬牙,若不是发话的人是外祖母,他真想立刻转头回去同她解释清楚。

  眼看他要出京一段日子,若不将小姑娘心中的气顺好,只怕后果会让他愁断肠啊。

  第三十二章

  进了厅中后,那名侍女伶俐地着人上了茶果点心,半点也未怠慢。

  月佼谢过之后,心绪恹恹的落座,抬手支着下巴,随意瞄了一眼果盘中黄澄澄的小果子。

  “咦?”月佼拣了两颗小果子在掌心里,偏头对恭立在旁的侍女道,“京中这么冷,竟也能种小金枣吗?”

  这种果树喜温喜润,每到夏日开花,花色玉白、香远气清;入秋挂果,碧叶金丸、扶疏长荣。红云谷的气候正合它的习性,月佼从前倒是常见的。

  离开红云谷至今一年有余,今日乍见这熟悉的小果子,月佼心中不免生出些喜悦亲近之情,又夹杂了淡淡的乡愁。

  撇开与谷中众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之外,那片山水终究是生养她的故土。

  回不去的故土啊。月佼细密的睫毛小扇子似地扑腾了几下,唇角抿出一丝百感交集的笑意。

  侍女大约没料到她会突然与自己说话,愣了片刻,才扬笑接口道:“这果子本是走贩自南边运到京中来的,大家都唤它‘金桔’,原来竟是叫‘小金枣’啊。姑娘是从南边来的吗?”

  所谓物依稀为贵,京中原本不产这果子,这使它身价自然不凡。侍女见她似乎对这果子很熟悉,忍不住便问了一句。

  月佼笑着点点头,以指尖拨弄着掌心那两颗小果子,随口与那侍女闲聊起来:“在我们那里,它就叫‘小金枣’。”

  侍女笑应:“这果子的树四季常青,枝繁叶茂的,做了小盆栽挂果时极好看,夫人很是喜欢,侯爷便命人买了好些回来做盆栽。可惜府中花匠想了许多法子,却总也种不成那种样子,看着老是恹恹的。”

  “京中太冷了,这家伙是喜欢晒太阳的。”见这侍女和气,月佼也笑眯眯,且说的又是她熟稔的东西,便就没有先前那样不自在了。

  侍女无奈地笑着点头道:“是了,走贩们也说要种在暖和的地方,花匠们便特意将它们养在单独的一间花房,成日都把那间花房顾得暖融融,可就是看着没什么精神似的。”

  “这是……想家呀?”月佼重展笑颜,与那侍女调侃了一句后,忽然轻轻捂住脑门,“你们该不会是一年四季都给它放在暖融融的地方吧?”

  “正是。”侍女答道。

  “诶呀,夏日里就得在略为荫蔽些的地方了,”月佼笑得开怀,“你们也真实诚,哪有说喜欢暖和,就一年四季都给人穿棉袄、烤暖炉的呀?难怪你说总是长不好。”

  侍女愣了愣,便笑着执了礼:“多谢姑娘点拨。晚些我就去同花匠们说说,今年按姑娘说的法子试试。”

  气氛融洽的闲聊中,月佼低落的心绪显然好转,含笑好奇地四下看看厅中挂着的字画。

  她本就不是个死钻牛角尖的姑娘,此刻心绪缓下来,又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有些不像话。

  交友之心贵在诚恳,严怀朗自来对她都是以诚相待,从未论过家世出身的贵贱,今日反倒是她先计较起来?

  她从前竟没发现自己还有这样小气敏感的一面。因为对方是她不多的朋友之一,所以才会如此吗?

  那,若是纪向真呢?唔……

  耳旁听到脚步声,月佼收回翩飞的思绪,扭头望向厅门口处。

  不多时,门口便来了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姑娘。

  那姑娘身着碧霞罗银绣襦裙,衣襟及袖口皆素金滚边,额间一粒小巧可爱的珍珠,衬得她的稚气小脸肤白如瓷如玉。不过姑娘水灵灵的乌眸中有些许不满与忿然,竟像是朝着月佼来的。

  月佼有些诧异,不明白这初次见面的小妹子怎么对自己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小小姐。”侍女向门口那小妹子行了礼。

  小妹子不大高兴地皱了皱鼻子,对侍女摆摆手示意免礼,只对月佼道:“你能……站起来让我瞧瞧吗?”

  虽眼神不是十分和善,语气倒并不倨傲,听起来是诚心请求的。

  “啊?”月佼茫然地回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突兀的要求。

  那小妹子拎了裙摆迈进厅门,缓缓走到月佼面前,带气带恼的鼓了鼓腮,死死盯着月佼身上的衣衫,口中又再度请求道:“我想……瞧瞧你这身衣衫,可以吗?”

  听出她的气恼并不是针对自己这个人,月佼这才放下心来,疑惑地皱着眉,一边站起身,一边道:“我的衣衫……怎么了?”

  “我……可以摸一摸吗?”小妹子眼巴巴瞅着月佼的衣衫,露出一脸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你们中原人也太奇怪了吧?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摸?!

  月佼大惊,可看着她已转为泫然欲泣的神色,便好声好气地问道:“我是月佼,是来这里做客的,你是谁呀?”

  “我叫严芷汀,”严芷汀似乎强忍着泪意,悲伤又执着的目光紧紧黏在月佼身上,“我也是……来做客的。”

  姓严?

  月佼想了想,觉得她应当是严怀朗的妹妹。

  唔,到自己外祖父的府上也叫做客?那为什么严怀朗就一副主人家的模样呢?

  虽不知她为何会对自己这身衣衫如此执着,不过见她似乎难过极了,月佼便硬着头皮道:“好吧,给你摸一下,只许摸一下。”

  听她答应了,严芷汀立刻伸出有些颤的手,小心翼翼抚上她的裙摆——

  这“一下”可摸得够彻底,从裙摆一路摸到腰带。

  月佼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慌张地瞪着她。

  四目相对片刻,严芷汀忽然扁了扁嘴,眼泪说来就来,吓得月佼手足无措。

  “我、我没有骂你呀!我、我什么都没做……”她转头向旁边的侍女投去求助的一瞥。

  愣住的侍女急忙回神,上前来扶了严芷汀的肩膀,劝道:“小小姐这是怎么了?你想摸一摸这衣裳,这位姑娘不是同意了么?”

  严芷汀肩膀使劲一扭,撇开侍女劝慰的手,一把抱了月佼的腰,撒气似地故意在她身上蹭着满脸汹涌的热泪。

  “我就知二哥不喜欢我!”严芷汀闷声悲呼,真是字字血泪,“从来都不喜欢我!”

  你不由分说就扑上来将眼泪鼻涕蹭我一身……熊成这样,我也很难喜欢你呀。

  月佼偷偷瞪了一眼在自己身上乱蹭眼泪的小脑袋,却到底没忍心甩开她。

  严芷汀继续以隐隐哭腔痛陈道:“这就是陛下赐的那三匹缎子,我认得!我求二哥送我一匹他都不肯!我求了好几日,连母亲也帮着我求他的,可他就是不给,就是不给……三匹,全都给你了,对吧?”

  原来恩怨的源头在这儿。

  月佼尴尬地挠了挠头。

  此刻月佼心中有些羞愧,深觉严怀朗对她实在是不错,连自己妹妹拉了母亲去求他都不肯给的东西,却一股脑全给她了;而她却还无端同他怄气,实在是不像话。

  见严芷汀如此耿耿于怀,月佼有些不忍心照实回答。毕竟,那无疑是在她伤痕累累的小心肝上又补一刀,过于残忍。

  侍女见严芷汀抱着月佼在人身上眼泪鼻涕地乱蹭,又不敢当真使力将人扯开,只好对月佼歉意地颔首,又向哭到不能自已的严芷汀劝道:“小小姐,姑娘是二公子的客人,你这样……晚些二公子回来见了,会生气的。”

  这话一出,严芷汀更是悲痛欲绝,使劲又在月佼身上一通蹭后,抬起泪迹斑斑地小脸蛋:“二哥就是不喜欢我!”

  月佼头疼地抬手揉了揉额穴,歉意地冲她扯出爱莫能助的苦笑:“对不住啊,这事,我帮不上你什么忙。”

  在她看来,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或不喜欢另一个人,那总是有些缘故的,旁人可管不了。

  严芷汀咬牙跺脚,吵架似的带着哭音委屈大喊:“既他不喜欢我,却喜欢你,那我就不做他妹妹了,让你给他做妹妹去!”

  这掷地有声的话,让月佼与一旁的侍女都愣住了。

  严芷汀气嘟嘟看着月佼,又道:“你怎么不答话?这时候你应当说‘不是!没有!胡说’才对啊……”

  见她泪眼朦胧地瞪向自己,月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以下巴示意她回头。

  头皮忽然发麻的严芷汀惊慌转头,就见自家二哥立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浑身冒着嗖嗖寒气,像刚从冰窖里钻出来似的。

  “二、二哥,我胡说八道的,我还给你做妹妹……”

  “不想要。”严怀朗冷冷的目光扫了一眼她那双还环在月佼腰间的手,几步过去拎了她的领子,当场拖走。

  被拎走的严芷汀显然对严怀朗无比敬畏,方才还哭得理直气壮、惊天动地,此刻却闭紧了嘴,半点声响也不敢出,只是默默流泪,可怜兮兮。

  将严芷汀丢给了候在外头瑟瑟发抖的严怀明后,严怀朗转身回到厅门口,对月佼道:“你跟我来。”

  月佼“哦”了一声,赶紧跟上。

  “她、她很难过。”月佼跟在他身侧,小心地觑了严怀朗一眼。

  “不要理她,被母亲惯得,跟个小疯子似的。”严怀朗隐隐有些恼。

  他匆匆自主院赶回来,刚到厅门口就见严芷汀那个没头没脑的小混球正抱着他的小姑娘发疯。

  待他听到严芷汀说要让“他、的、小、姑、娘”给他做妹妹时,立刻有一种“将严芷汀抓过来撕成一条条做抹布”的想法。

  混账兮兮的严芷汀,他的小姑娘怎么能给他做妹妹?!

  “她哭成那样,想来是很喜欢那几匹缎子,也很喜欢你的。”月佼也不笨,自然听得出严芷汀最痛心之处,其实是觉得二哥不喜欢自己,才不肯将那几匹缎子相送的。

  方才听严芷汀说,那三匹缎子是“陛下赐的”,想必轻易也买不到。于是月佼提议道:“我那里剩下一半,要不,我给她取来,你拿去哄哄?”

  “我哄她做什么?谁惯成那样的谁哄。”

  毕竟是人家兄妹之间的恩怨,月佼也不好再多嘴,便抬起手指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满脸好笑地对他道,“她进来就说想摸一下我身上的衣衫,明明说好只给她摸一下的,结果她一路从裙摆摸到腰带,吓了我一跳。”

  严怀朗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似是哼了一声,旋即将脚步踩得重重的。

  两人又回到严怀朗的书房中。

  严怀朗站在先前那个暗格的跟前,回身看着月佼:“你方才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他问得一点也不迂回,坦坦荡荡的,让月佼忍不住惭愧地垂下眼眸,轻咬了下唇。

  “很早的时候就想同你说……”严怀朗这回终于没忍住,伸出拇指轻轻捏住她软嫩的下颌往下按了按,解救了她那时常被咬的下唇。

  “别总是咬它。”

  他魔怔似地盯着她那被咬得水润殷红的唇,嗓音蓦然低沉,隐有些缠绵的沙哑。

  “哦,好、好的。”月佼本能地后退了小半部,抬手揉了揉自己忽然发烫的耳尖,垂眸避开他灼烫的目光,心中慌慌的。

  他的眼神,怎么像是要吃人似的?

  “哦,你说有要紧事交代给我,是什么事呀?”月佼清了清发紧的嗓子,忙不迭出声打破这奇怪的氛围。

  严怀朗敛睫,暗自强收了心神,才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月佼赶忙回想了一下,“哦哦,那个啊……我没有生气,没有的。”只是忽然有些失落吧。

  不过她已经在心中将自己给顺好毛了,本还想着要向他道歉的。眼下气氛古古怪怪,叫她的歉意哽在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启口。

  严怀朗拿不准她的心思,索性又一次单刀直入:“是因为,我没有好好收下你的礼物?你以为我是嫌弃你的礼物不够贵重?”

  要说事情似乎的确因此而起,却又不全是为着这些。月佼心中犯了难,不知该怎么解释才能将事情说清楚。

  见她沉默,严怀朗回身再一次打开了那个暗格,自里头取出一个带锁的紫檀木雕花小盒子放到书桌上。

  修长的指不疾不徐将那小盒子打开,精巧的小钥匙在好看的长指间竟无端显着比别的钥匙漂亮许多。

  月佼莫名其妙的咽了咽口水,偷偷将双手背到身后,紧紧交握,生怕那双爪子忍不住就想伸出去摸他的手。

  她在心中沉痛地对自己大摇其头:月佼啊月佼,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严怀朗到没察觉她的异样,将盒子打开后,珍而重之地推到她面前给她看里头的东西。

  雕工精致的名贵木料做的盒子,谨慎的上了锁,怎么看都该是用来放最最机密抑或最最心爱的物件用的。

  可那盒中却只有孤零零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平凡至极的白瓷瓶。

  月佼立刻就想起这小小的白瓷瓶是什么了。“是……我在邺城时给你的秋梨膏?”

  只不过是买红糖时,店小二随手送的。

  “无论你送我什么,我都好好收着的,”他不知该怎么哄小姑娘,只好用笨拙地直接将自己的秘密给她看,“那解药,我是担心你给了我以后,你自己就没有了。”

  月佼眼眶发烫,心中却又像是有一只犹犹豫豫的小鹿,茫茫然不知该不该乱撞。

  甜滋滋。

  “那、那我还送过你一颗红糖呢,”月佼眨去眼中的感动泪意,双手背在身后,皮兮兮抬着下巴笑着闹他,“还给你看星星呢,收在哪里了?有本事拿出来瞧瞧啊。”

  见她终于又回到原本那种熟稔不拘束的模样,严怀朗心中大大舒了一口长气。

  她那晶亮亮闪着调皮笑意的水眸近在咫尺,严怀朗故意冷冷抬眸望天,抿紧的唇角隐隐透出一丝被冤枉后的委屈。

  好了,他哄完了,这下该她来哄他才对。

  要公平。

  第三十三章

  “诶哟哟,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月佼抬起食指轻轻戳了戳严怀朗的手臂,“板着脸不说话,是想吓唬谁呀?”

  严怀朗敷衍地“哼”了一声,继续抬眼看屋顶,只是意思意思往旁边挪了小半步。

  两人本是并肩立在桌案前,紧邻的两条手臂近在咫尺,他挪的那半步幅度着实也不大,完全没有超出月佼可以展臂的范围。

  可月佼还是跟着他的步子蹭过去,偏要凑得近近的,才又抬起手指戳戳他的手臂,笑容甜得能腻死人。“我方才是有一点点不高兴,可很快就想明白了……而且我也没有说你什么呀。”

  小姑娘那纤润的指尖柔柔软软戳过来,隔着衣袖都觉得像带了火星子似的。

  滚烫烫又甜津津的热流自手臂开始四下蔓延,只烧得严怀朗满脑子浆糊,废了好大劲才绷住了故作冷淡的脸。

  他喉头滚了滚,紧声道:“说话就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月佼将手收回来又背在身后,好奇地抬眼瞥了瞥他泛红的耳尖,再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眼儿滴溜溜一转。

  “呐,你转过来,转过来,”月佼拿肩膀轻轻撞他一下,笑意神秘,“我再给你一样东西,你就别恼了,成交吗?”

  严怀朗应声转过来面向她,却嘴硬道:“看情况。”

  月佼并没有计较他的负隅顽抗,伸出皙白的小手在他眼前飞快一晃——

  眨眼之间,一颗黄澄澄的小果子在她指尖上雀跃地打着旋儿。

  严怀朗终于没忍住,轻笑一声,将头微微撇开。哄小孩儿呢?每回都来这招,幼稚。

  任那小果子在指尖转了几圈后,月佼将它收进掌心,摊开手追着递到他面前。

  这回严怀朗吸取教训了,噙了隐隐笑意痛快地自她掌心取走那枚果子。

  月佼满意地眯着笑眼:“收了我的果子,咱俩就和好了吧?”

  虽然果子是严怀朗家的,可这颗是她变出来的,不一样。

  她脱口而出的这个“咱俩”,让严怀朗瞬间通体舒畅,身心愉悦,于是“嗯”了一声。

  “看,我也有。”月佼伸出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另一颗小金枣。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便拿着自己那一颗果子小心翼翼伸出手,去碰了碰他手上的那一颗:“呐,一起吃吧。”

  在严怀朗哭笑不得的注视下,她笑嘻嘻地拿着果子咬了一小口,“你几时出京啊?”

  “你们明日出发去营地时,我也走了。”严怀朗漫声应了她的问话,目光却直直盯着她手中那颗被咬了一口的小果子。

  “那样的话,我就不能给你送行了。这果子就权当送行酒吧,”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锁定着自己手上这颗果子,月佼警惕地皱眉,“你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3bqg.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3bqg.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