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五十五章_天下第五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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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猝不及防的莽撞与甜蜜,扑得严怀朗险些一个踉跄。

  还好他够敏捷,在这电光火石间稳住身形,同时抬手环住月佼的腰身,避免了两人一同倒地的尴尬。

  不过,严怀朗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美事冲昏头脑,在那温热的甜唇才刚刚印上来虚虚贴住,他便略有些狼狈地急急往后仰头,“忍痛”躲开了这没头没脑的突袭。

  他的身量本就高得多,这一躲便轻易使月佼到嘴的“霸王餐”飞走了。

  “等、等一下……”严怀朗扣住怀中温暖柔软的小姑娘,向来在人前冷湛湛的俊颜上有醉人绯色。

  同样红着一张小红脸的月佼“虎视眈眈”望着他,急恼得想要跺脚——

  美味当前,看得见又摸得着,方才分明还沾上口了,怎么就不给吃呢?

  严怀朗稳了稳气息,垂眸轻瞪她一眼,有连忙抬头,生怕她卷土重来似的:“先说清楚,你这是……想好了吗?”

  “没想好!”月佼此时已打定主意要耍赖皮了,虽小脸爆红,却还硬着头皮撑着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见她踮起脚,不依不饶又要亲上来,严怀朗不是很认真地躲着,口中哼道:“那不行,这没名没分的,我可不给亲。”

  “我、我就是先试试,”月佼揪着眉头,嗫嚅道,“人家糕点铺子都允许先尝尝再买的。”

  严怀朗简直要被气笑了,“就算我是糕点……早上不是尝过了?”

  “那不算的,那时候我、我没准备好!”红脸月佼“据理力争”。

  好嘛,这是早上没品出滋味,这会儿来补一趟“试吃”?严怀朗哭笑不得地轻瞪她一眼,倒也并不凶。

  见他不说话,月佼把心一横,索性抬手环了他的腰,仰着小红脸,甜滋滋将一对明眸笑成讨好的弯月牙。“我就亲一下,好不好?”

  她难得起了心想做件坏事,心中那个疯狂的念头一旦滋生,便成了眼目之前最大的执念。

  心仪的姑娘在自己怀中,用那样可爱的模样眼巴巴望着自己笑,提出如此诱人的要求,严怀朗觉得,自己能撑到这个时,真是心志坚毅过人了。

  “亲了,会嫁的吧?”严怀朗谨慎地确认道。

  见他的态度有所松动,月佼一对美眸四下乱瞟,唇角那抹偷笑明晃晃就是敷衍哄人:“会、会认真考虑!”

  严怀朗发誓,他看到这姑娘狡猾地摇晃着毛茸茸的松鼠尾巴了!

  耳旁似乎有一个冷静的声音在提醒他,有诈,绝对有诈。

  只是美色误人、色令智昏……

  冷静什么的,先放一边去吧。

  毕竟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这一吻,严怀朗很是克制。

  偏生那小姑娘还红着脸摆一副意犹未尽般的模样给他看,险些要了他的命。

  “如你所愿,又试吃一次了,”严怀朗嗓音微哑,唇角有笑,眸底幽深,“不知是否……合口味?”

  月佼拿两手按住自己烫红的脸,轻咬着唇角垂眸低笑,却没敢再看他。“我、我进去了。”

  说完举步就走。

  严怀朗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无奈轻笑:“你几时才会想好?”

  “过、过几日就答复你。”月佼轻轻挣脱他的手,噔噔噔跑出了凉亭。

  暮风带了些微凉意,轻柔地将她面上的热烫一层层涤去。

  她渐渐有些后悔自己这鲁莽的举动了。

  原以为再“试吃”一回,就不会再对这个人心心念念。

  可她发觉,方才又“试吃”过一回后,自己对严怀朗,竟愈发贪嘴了。

  人哪,果然是不该贪心的。

  出了花园的拱门,就见云照正要朝这边走来,显是要来寻她的。

  月佼连忙将满脑门子无处安放的心事甩飞,一脸无事地迎上去。

  云照嗔了她一眼:“我还当你走丢了呢。”

  “这里的花园好大,我逛出去老远了。”月佼心虚地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竟是玩疯了,害我白操心,”云照将她揽过来,关切地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月佼支支吾吾地笑着将头扭向一边:“我、我跑回来的,跑热了。”

  云照倒是不疑有他,揽着她往主院行去,一边与她说说笑笑。

  她恍兮惚兮地笑应着,压根儿没听清云照在说些什么,也不知自己胡乱答了些什么。

  两人进了主院的厅中,纪向真、苏忆彤与江信之已坐在里面喝茶,连定王世子李君年夫妇也在座。

  主座上的罗昱修与一众客人谈些闲话,场面倒是宾主尽欢的模样。

  云照拉了月佼坐下纪向真他们的旁边,自若地加入了谈笑。

  侍者送上茶盏,月佼忙捧起茶盏低着头,做认真喝茶状,脑子里却一径神游。

  “祖母有事要先与严大人谈一谈,怠慢之处还请大家见谅。”罗昱修笑道。

  众人自然也不会计较,纷纷笑着表示还不饿。

  云照贼眼溜溜地回头望了一眼门口,确认没有帝师的身影,这才笑着打趣:“莫不是谈严大人与你家妹子的婚事?”

  几个年轻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个个笑得颇含深意地相互对视。

  倒是李君年闻声抬头,诧异地瞥了月佼一眼。

  恰巧这时月佼也偷偷抬起眼,目光与李君年便撞了个正着,只好浅笑颔首。

  顾自谈笑起哄的那几人兴高采烈地聊了起来,罗昱修苦笑扶额:“这事有些复杂,我可不敢胡说。”

  这么多年,罗家对外从来不提此事,态度不可谓不微妙。

  大家都知道,这事罗家上下还是要等罗堇南来拍板才算数,不过罗堇南

  德高望重,既她绝口不提,寻常也没人会不长眼地问到她跟前去。

  大家见罗昱修似乎不便多说,倒也识趣,不动声色地就将话题拐到一边去,聊起婚俗礼仪来了。

  “我记得,世子与夫人是在宜州成的亲,之后搬到京中定居的,”气氛融洽之下,江信之便与李君年攀谈起来,“那时我还小,母亲要留在京中照顾我,脱不开身回宜州,如今说起来还不免要怄两句气呢。”

  江信之的母亲江瑶,当年也是威名赫赫的团山屯军左军主将,与同袍们在边境上浴血击退来犯的嘉戎大军后,又星夜兼程、千里奔袭原州,生擒平王李崇珩,这事在大缙战史上算是非常浓墨重彩的一笔。

  之后又率部与定王主力在京郊回师,对同熙帝的登基也算是功不可没。

  虽说团山屯军是归属兵部官军序列的,可这又是一支与定王府渊源颇深的军队;若非江瑶早已脱了军籍,转任内城卫戍官,直接归属同熙帝管辖,只怕江家也要被划归定王阵营的。

  虽说江家在朝中低调,尽量淡化自家身上的“定王系”印记,不过此时是私下的场合,倒也不必那么避讳了。

  听了江信之的话,李君年与夫人对视一眼,两人约莫是想起婚礼时的种种甜蜜缱绻,俱都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让他俩对面的几个年轻人纷纷捂住心口,云照更是笑闹一声,拍着桌道,“哎呀罗昱修,这是你家的蜜罐被人给摔了吗?”

  闹得李君年夫人红了脸,笑着隔空嗔给她好大一个白眼。

  李君年见夫人赧然,以拳抵唇轻咳一声,笑着出声解围:“信之将来成亲时,或许可以考虑回宜州去办一办。”

  江信之拊掌大笑:“我母亲倒是巴不得,常说京中婚俗繁琐无趣,不如宜州来的爽快。”

  两人便一搭一唱地说了宜州的婚俗,什么“红绳连腕”、“并肩打马”、“拦门酒阵”,只把在场几个没去过宜州的年轻人听得张大了耳朵。

  “诶,月佼,”苏忆彤转头看看月佼,“你家乡的婚俗一定又不同吧?”

  忽然被点名,月佼回过神来,笑着接口道:“我年初时见过京中一家人迎亲,是很热闹,却好像有些拘束;我家乡的人成亲,就很……嘿嘿嘿。”

  她这莫名其妙的“嘿嘿嘿”简直吊足了众人胃口。

  见大家都眼巴巴望着自己,月佼落落大方地笑了笑,随口讲了几句红云谷的婚俗。

  若说京中的婚俗讲究一个“繁花着锦”,那红云谷的婚俗便是“烈火烹油”。

  “……当日黄昏大家要围着火堆喝酒、吃肉、唱歌,通常要闹到次日天明的。”

  江信之惊讶地脱口而出:“人家洞房花烛之夜,你们拉着人喝酒唱歌吃肉一整夜?狠心不让新婚夫妇回房,良心不痛的啊?!”

  这口没遮拦的,惹得大家纷纷笑斥他。

  见大家笑得怪里怪气,月佼挠挠头道:“天明后他们就回家了呀,回家以后关在房里,三日之内都不会出来的,吃饭都是家里人给送到门口……”

  她从前并明白新人关在房里三日是做什么,可昨夜看了“红杏楼主”的话本子之后,便隐约有些明白了,是以话说到这里,她忽然惊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妥当,便红着了倏地噤声。

  大家见她那后知后觉的羞赧,便忍不住又打趣胡乱笑言起来。

  “若将来你想照着家乡婚俗成亲,只怕这夫婿人选要慎重再慎重,”云照笑得花枝乱颤地靠在她肩头,在她耳畔低声笑道,“否则寻常儿郎只怕扛不住你那‘新婚三日’啊!”

  月佼愣了愣,忽然红着脸低下了头。

  心里那个怪脸小人也在哈哈大笑,胸有成竹地说,“他”扛得住的,一定扛得住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好不要“他”做心上人的,不能这样。

  月佼在心里一拳将那个怪脸小人捶得扁扁的。

  罗堇南脚步沉稳地徐徐迈入厅中时,正好听见这几句,又见满屋子年轻人笑得没形没状,便慈爱地笑着摇了摇头。

  跟在她身后的严怀朗自然也听到了,面上微红地远远瞄了月佼一眼,心中有些骄傲地哼道,三日有什么了不起?十日都行。

  众人见罗堇南进来,立刻收敛神色,依次朝她执了礼。

  个个人模人样、一派端肃,仿佛刚刚在聚在这里说浑话的是另外一拨人。

  罗堇南倒也不与他们计较,在主座上落了坐,与他们闲叙几句,喝了小半盏的茶,这才领着众人前去用饭了。

  在龙泉山上玩了三日,月佼便回到弦歌巷的宅子中。

  心不在焉地将里里外外都洒扫了一遍后,她取出一本书来却读不下去,满脑子都是莫名其妙的芜杂心事。

  忠勇侯府与罗家的陈年掌故,牵扯到的那一桩需要由严怀朗去“还”的婚事,即便是混混沌沌如月佼,也从云照他们几个的话中听出了其中的严重。

  那是忠勇侯府执意要以此去偿还一桩人命恩情,严怀朗的母亲去向陛下求婚旨,其实是拿整个严家的命运与前途为筹码,去堵严怀朗的后路,就是不想给他拒绝的余地。

  诚如云照所言,严怀朗并非是个会任由摆布的人,可这事要搅和起来,那忠勇侯府上下必定鸡犬不宁。

  月佼有些明白,原本这只是严怀朗与家中的博弈,若自己再搅和进去,事情只会越来越复杂,而她根本应付不来。毕竟,这种家务事不是打一架就能解决。

  若忠勇侯府上下都不认同她,她总不能下毒灭他满门……

  她自来就是个趋利避害的性子,如此无解的困局,她想想就忍不住抖腿,当真不想卷入其中。

  黄昏时分,敲门声响了许久,月佼才回过神来,放下书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

  望着长身立在门口的严怀朗,月佼心中有些发慌。

  严怀朗见她并不像要请自己入内的模样,忍不住挑了眉,“你说过,过几日就会答复我的。所以,你想好了吗?”

  那日在罗家的别院中时,他就觉得这小姑娘心中必定有鬼。

  他原本想着婚姻之事毕竟兹事体大,容她多考虑考虑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这几日他越想越不安,今日得知她从山上下来,便忙不迭赶来要这答案了。

  “想、想好了。”

  月佼扶着门扉,低垂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拿脚尖踢着门槛。

  严怀朗见状,“嗯”了一声,心头的不安越发浓重起来。

  “我不要。”本着“快刀斩乱麻”的想法,月佼痛快地吐出这两个字,只是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严怀朗蹙眉,脸都快黑了:“不是什么?”

  他隐约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这个答案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且他也非常不想听。

  “我、我不能要你做我的心上人,”月佼鼓起勇气,抬头仰望着他,“所以我不能和你成亲的。”

  严怀朗整个懵掉,是以月佼当着他的面关上门的时候,他竟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月佼闷闷回房,拿被子将自己裹得个密不透风,难过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她先前在心里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虽有些低落,心中闷闷的,可并没有这样难受。

  直到方才将话说出口,她才有些明白,“严怀朗是不是她的心上人”这件事,似乎是不由她取舍的。

  可是话既已说出去,今后她便该离他远远的了。

  不能再偷吃他剥好的瓜子……也不能再亲他了……哎。

  此刻的她脑中昏昏然,心口发痛,只求一觉醒来之后,自己又是那个什么不怕的月佼。

  这一夜,辗转反侧的月佼几乎就没睡着。

  挨到寅时,天色还鸦黑,她苦着脸从床榻上爬起来。

  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想做什么,游魂一般走到院中,鬼使神差地就去开了门。

  然后,她惊呆了。

  “你、你一直没走的吗?”这严怀朗,从昨日黄昏……就在门口站到今晨?!

  严怀朗定定看着她,笑得有些僵,“我怕你到半夜就后悔。”

  “我、我才不会后悔,”月佼眼中浮起水气,又气又恼地伸手去推他,颤颤嗓音中带着哭腔,“你快回家呀……”

  他在门外立了一夜,外袍上全是夜露的寒凉。

  月佼看着他惨白的面色强撑笑意,心下忍不住泛疼,贝齿将自己的下唇咬出印子来,“你快回家……”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想叫他快些回去睡一觉。

  严怀朗惨惨一笑,置气似地轻声道:“你又不要我,管我回不回家。”

  “你这样会生病的!”月佼愈发急恼,泪珠就那样夺眶而出。

  “哭什么,”严怀朗无奈低叹一声,抬手以指拭去她面上的泪,口中仍道,“你又不要我,管我生不生病。”

  泪涟涟的月佼气恼地轻轻打了他一下,扑到他怀里将他抱住,恨恨地将眼泪全擦在他身上,惨兮兮控诉道,“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严怀朗愣了片刻,松了一口气似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疲惫地拿额头抵住她的,夙夜未眠的嗓音如被砂纸摩挲过一般。

  “‘试吃’完就想赖账,嗯?究竟谁欺负谁啊……”

  第五十六章

  朝日初升,秋阳的光芒柔柔拥住云层,渐渐捂热了冻了一夜的天空,也捂热了一双小儿女彷徨整夜的心。

  将热茶递到严怀朗手中时,月佼触到他指尖微凉,心中泛疼地又红了眼眶,伸出自己的手将他握着杯子的大掌合在掌心。

  皙白温暖的小手轻轻在对方手背上摩挲着,想让那沁凉的大手快些暖和起来。

  京中的秋夜露重风沁,通夜寒意扑人,月佼一想到自己裹着温暖的棉被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时,这人却傻愣愣在外头站着,就禁不住鼻酸。

  当日在龙泉山上时,他说“心爱极了她”,她是信的。

  她记得话本子上说,若一个聪明极了的人,为了另一个人做些傻乎乎不知所谓之事,那大抵就是太喜欢了。

  喜欢不知该拿对方如何是好,就变成了个傻子。

  姑娘家的小手纤纤软软,带着透骨的甜意,水汪汪的眸中那藏不住的疼惜与珍爱,将严怀朗冰凉了整夜的双手煨得渐暖起来。

  好似一簇被文火烤热的柔嫩羽毛,暖烘烘、软乎乎,那羽毛尖上还沾了糖霜,再一下、一下地,轻挠在他的心上。

  严大人那颗时常被外人误以为冷硬的心,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融成了甜滋滋的一泓春水。

  他将手中的茶杯搁在书桌上,握着月佼的手,拉着她侧身坐在自己腿上,将这暖暖软软的小姑娘紧紧抱在怀中。

  月佼面上浮起淡淡红云,却并未挣扎,只是有些诧乎乎地与他四目相接。

  “我冷着了,”严怀朗扣住她纤细的腰身,拿一对可怜兮兮地笑眸觑着她,低声道,“要抱抱才行。”

  月佼虽有些羞赧,却并不扭捏,当即展臂环上他的两肩,柔软的发顶还在他颊边蹭了蹭。

  唇角勾起轻笑的严怀朗心猿意马地想着,这可就真像一只抱住松塔的小松鼠精了。

  他心满意足到有些恍神,没防备竟脱口道:“松鼠精,咱们得好好谈……”

  “什么松鼠精?”月佼倏地抬起小红脸,歪着头觑着他,水滟滟的双眸中盛满疑惑。

  她隐约记起在沅城时,他似乎也说过“松鼠精”这个词,只是那时她睡意昏沉又浑身难受,便没下心去想;此刻听他又这样说,终于觉出这仿佛是在称呼自己了。

  严怀朗被问得一愣,继而轻笑出声,只恨不得将她揉成小团子黏在自己心尖儿上。“偷吃完了就跑得飞快,被逮住就知道卖乖……你说你像不像个松鼠成了精?”

  “什么怪里怪气的比方,”月佼皱了皱小鼻头,笑哼哼地软声同他抬杠,“那我还说你是松子成了精呢!”

  几日之内,堂堂严大人从“糕点精”又变成了“松子精”……总之都是注定要落进这小姑娘口中,被吃得死死的。

  严怀朗认命地抿了抿唇角的笑意,端出一副“庄重和谈”的嘴脸,“不许东拉西扯,咱俩的事,今日务必要谈个清楚。”

  昨日月佼斩钉截铁地说出“不要他”的话来,一开始是真将严怀朗打懵了。

  要知道,当初在飞沙镇“逮”到她之前,他已从下属们传回的各种记档中对这姑娘的心性、习惯做了大半年的预估与推演。

  相识以来的种种都能证明,他当初对她心性的预估虽未全中,却也偏差不大。

  之后进京以来的这一年,两人虽未能朝夕相对,可他即便不在京中时,也仍密切注意着关于她的一切。

  他敢说,放眼整个京中,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比他更了解这小姑娘。

  看似温温软软,同谁都笑脸相迎,实则心中自有一道高高的墙,只在被她划归为“自己人”的人面前,才会当真撤去心防。

  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即便是被她划为“自己人”,也会被她心中独特的准则再分出远近亲疏。

  譬如同是她口中的“伙伴”,她对云照与纪向真便更亲近些,而苏忆彤、江信之便要排在其后。

  又譬如,在云照与纪向真之间,云照又能离她更近些。虽她心中并无明确的男女大防之念,却本能地懂得与纪向真太过亲密是“不像话”的。

  严怀朗早就看得很分明,自己在她心中,根本就是排在“伙伴们”前头的。

  毕竟以往的种种相处中,她虽混混沌沌、稀里糊涂,却还是放任他逾越到了近乎亲昵的位置。

  昨夜他冷静下来后,细细推敲了许多,终于想起这小姑娘当时说的是“不能要”,而非“不喜欢”。

  既说“不能”,那这中间必定有个让她觉得“不能”的缘由。

  而找出这个“不能”的缘由,将问题解决掉之后,严大人自然就可“无所不能”。

  “什么什么呀?听不懂,不明白。”

  月佼不知该从何说起,脑中乱哄哄的,索性就装糊涂赖皮,小脑袋在他肩头变着法的蹭来蹭去,口中一径叽叽咕咕。

  这一通没头没脑的撒娇,让严怀朗几乎就要没出息地当场化为绕指柔,沉嗓沙哑得厉害,“好好说话……”

  在场面失控之前,严怀朗慌忙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那不安分的小脑袋从自己肩上挪开。

  眼见糊弄不过去,月佼红着脸在他膝上坐正,轻垂眼帘,两排小扇子似的密密睫毛扑棱棱直打颤。

  平复片刻后,严怀朗温声徐道:“昨日你说,‘不能要’我做心上人,是为什么?”

  “抽丝剥茧”是他自幼修习的基本功,一句一句往下理,不信摸不透这松鼠精的心思。

  月佼垂着脑袋,伸出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他腰间佩玉的穗,将那长长的穗一圈圈紧绕在自己的指腹上。

  严怀朗也不催促,只拿轻垂的目光锁住怀中人的一举一动。

  静默好半晌后,月佼才头也不抬地嗫嚅道,“别人都说,你家里是想要你……去娶罗家姑娘的。”

  这便是那个“不能要”的理由了?

  “是哪个碎嘴的混蛋……”严怀朗险些咬碎一口大白牙。

  听他一字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月佼倏地抬起头,气呼呼皱眉轻嚷:“你原是打算……瞒着不叫我知道?!”

  “不是……”

  先前还乖乖窝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恼得直蹬腿儿,严怀朗忙将她抱紧了。

  方才月佼随手将严怀朗腰间佩玉的穗儿缠在了自己的指腹上,此刻一个作势挣扎着想跑,一个拼命想留人,纠缠之间一个没留意,那佩玉便被扯下来了。

  “呃……”月佼停止了挣扎,尴尬地拎着那枚佩玉,抬头冲他呆呆傻笑。

  “想从我这儿讨定情信物就直说,不必闹这么大个动静。”严怀朗笑意促狭,大掌包住了她的小手。

  月佼低声哼了一句“我才没那么想”,却将那佩玉紧紧收在掌心,并没有要还的意思。

  之前在龙泉山惊闻此事时,她只想着这中间很麻烦,自己才不趟这浑水。可昨日黄昏,在她亲口对严怀朗说出那些话之后,她才知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自这中间抽身。

  整夜的辗转反侧之间,她想到他和别的姑娘成婚之后,就会和别人抱抱亲亲、这样那样……

  会笑意纵容地耐心给别人剥瓜子……

  会特地给别人做新奇好看的小花灯……

  会陪别人嬉笑玩闹……

  会使诈去骗别人的荷包……

  会在别人癸水来时给人当大暖壶……

  他会将另一个姑娘护在怀中,温柔而坚定地告诉她,“别怕,有我在”,然后与她十指紧扣,走向未知的将来。

  会变成,别人的严怀朗。

  月佼笃定,能与他并肩同行的余生,定是一路壮丽而缱绻的似锦繁花。

  她心中那个怪脸小人儿哭丧着脸对她说——

  承认吧,你分明希望那条路上,站在他身旁的人,是你。

  月佼将那枚佩玉紧紧握在掌心,又将双臂环上他的颈间,小脑袋绵绵密密贴在他颈侧,活像个怕被人夺走口粮的小可怜。

  见她重又乖乖窝回自己怀中,严怀朗才在她耳畔娓娓道,“与罗家的那桩旧事,全是我父亲当时脑子一热,也没思量周全就当众说出口了。”

  无论罗家还是严家,既同意让自家孩子选择入了行伍,自是想过战场的险恶,那时罗霁马革裹尸,严怀光重伤不治,两家皆是各有各的悲痛,却并无呼天抢地的场面。

  毕竟,这样的结局,午夜梦回时,不知在两家为人父母脑中出现过多少次。

  世人只见世家勋贵朱门绣户,代代高官厚禄、华服香车,却时常忽略,但凡一个大姓能屹立不倒,是需这些家族中有先辈筚路蓝缕、有来者前赴后继的。

  这种富贵荣华背后的传续,要多少眼泪和热血去支撑、要碎掉多少父母的爱子之心,其中甘苦或许只有门第相近的人家之间,才最能体谅共情。

  帝师德高望重,一生泰半心血都花在“教导、斧正同熙帝与定王”这件事上,对自家儿女颇多亏欠。

  好在她尚有一儿一女能理解母亲想要盛世重开的壮志,并不计较母亲对自己的疏忽,个个自强,虽无惊世之功,却都堂堂正正。

  她本育有子女三人,大女儿罗霜在陛下登基之前便是其左膀右臂,后专注治学,成为昭文阁大学士之一;二儿子罗霁少年时入了行伍,浴血数载,也凭自己一身血气拼出个百夫长。

  而她的小儿子,在四十年前定王与陛下兵临京郊时,不知为何竟被裹进闻风逃窜的宁王、平王余党残部,不知所踪。

  如此一来,罗霁身死殉国后,帝师膝下便只剩罗霜一个孩子了。

  当得知罗霁之死的主因,是为了在混战厮杀中护住严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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