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六十八章_天下第五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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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六章

  无边无际的黑暗,感受不到时光的鲜活流逝;似乎没了生而为人可以依凭的肉身,惟有轻飘飘的神识被困在逼仄狭小的方寸之间。

  不知要去往何处,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空茫,寂灭。

  这种可怕的滋味,月佼太熟悉了。

  形、声、闻、味、触,五感之中似丧其四,仅有听觉还在。

  声音,仿佛是自己与人世间唯一的牵连。

  “姑娘这……,哎!怎么就遭了那第五静的暗算呢?”

  听到木蝴蝶的声音,月佼的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痛楚,像是有一只黑乎乎的爪子紧紧钳住了她的五脏六腑。

  这是……又、又死了?!

  还是,根本就没有什么重活一世?!

  莫非,第五月佼的一生,早就终结于十八岁生辰之前,从来就没有什么重新来过的机会,从来就没有变成一个有用的人?

  那样多美好而生动的记忆,那样多带给她温暖和希望的人与事,根本只是在长久的绝望与不甘中生出的幻像?

  那些肝胆相照的伙伴、那些并肩携手的热血、那些嬉笑打闹的温情……全都是不存在的?!

  从来就没有那样好的一个严怀朗,在那个冬夜里踏着月色来到她面前?!

  所有温暖的拥抱、甜蜜的亲吻、藏在自己心中的光明希冀,只是幻象?!

  别、别闹了!怎么会是假的呢?怎么能是假的呢?

  她明明那样认真、那样用心地去活着;那些快乐、欣悦的记忆全都那么真实……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在搞鬼?

  月佼很想尖叫,却似乎再没了可以发出声音的嗓子;她想撞破那令人绝望的黑暗,但感知不到自己有可以去拼死一搏的躯体。

  “姑娘不知道,那个第五静,大约是疯魔了……”

  木蝴蝶浅声絮叨着,嗓音中微有些疲惫与沙哑。

  一切似乎如前世那死后的记忆一模一样。

  第五静疯没疯月佼不知道,月佼只觉得,自己大约是快疯了。

  “算了算了,咱们不提那个疯子……对了,去年在飞沙镇时,姑娘说要进京去玩后,便再无音讯。开春后谷主让左护法派人去寻,后来左护法带回谷里的消息,还说姑娘‘飞升’了。”

  木蝴蝶疲惫沙哑的嗓音轻轻缓缓递入月佼耳中,伴随着悉悉索索的隐约响动,像是正在做什么。

  可她所说的内容,却如三月春风,使月佼那濒临崩溃的心瞬间又有了些许生机。

  去年!飞沙镇!

  幸好幸好,那些重活一世的美好记忆,并非幻象。吓死了吓死了……

  诶,那我眼下究竟是死是活呀?!

  片刻的庆幸过后,月佼的脑中又开始乱糟糟了。

  不是将玄明放倒了吗?洒向第五静的那把毒粉虽失了些准头,可也并未完全失手呀!

  还有,倒地之前,分明听到有救兵前来的动静啊!

  月佼闭目平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两排小扇子似的浓密睫毛将面色衬得愈发苍白。

  坐在榻边的木蝴蝶眼中闪着欣悦的泪光,忍不住咧嘴想笑。

  她面上隐隐有尚未褪尽的淤青,唇角有一道正结痂的新伤,这一咧嘴便又将那伤口扯裂了些,疼得她无声一嘶。

  待那疼痛过去,她便重新拿好手中温热的湿巾子,细致轻柔地替榻上的月佼净面。

  “五日前,那些人将左护法和第五静抬回来时,我竟不知姑娘也在其中。我猜,是姑娘将他俩放倒的吧?”木蝴蝶望着似乎毫无知觉的月佼,轻轻浅浅的絮语中,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与自豪。

  “神女就是神女,任他二人狼狈为奸,在姑娘面前也讨不了好去。”

  她倾身又将巾子泡进铜盆中的热水里,小心地搓揉片刻,又将那巾子捞起来绞了半干,再去替月佼擦手。

  “只是那第五静走运得很,送回来那晚竟就醒了,也不知对姑娘做了些什么。”她望着一动不动的月佼,心疼得想哭。

  “还好今晨左护法也醒了,立刻就叫我过来照应……是阿木没有用,不能让姑娘少遭些罪。”

  说着说着,木蝴蝶的眼眶愈发红了。

  替月佼擦净了双手后,她将巾子搭在铜盆边沿,起身绕过屏风,自外间端来一盏温热的参茶。

  长长的裙垂至她的鞋面,旁人瞧不见她的两脚脚踝上扣着的一对以铁链相连的银环。

  这隐秘的束缚使她只能碎步轻移,行动间不免迟滞。

  待她重新在榻边坐下后,以小匙将参茶一点点沾在月佼那失了血色的唇上,无比耐心,无比虔诚。

  “第五静不会有好下场的……”

  大颗大颗的泪珠蓦地自木蝴蝶眼眶滚落,她慌忙抬手挥了挥,生怕自己的泪跌到月佼的身上。

  “左护法这会儿正打她呢,似乎是在追究她对姑娘做了什么手脚,哈哈,活该。”她哽咽轻笑。

  “姑娘,快些醒来吧……”

  听了木蝴蝶的话,月佼已能确认自己眼下是没有死的,只不知为何被困住似的,除了能听到声音之外,没有旁的知觉。

  前世的她分明是中毒吐血而亡,那五脏六腑尽皆被腐蚀殆尽的痛楚,她如今都还能想得起来;可眼下她并没有感受过那种痛楚,听木蝴蝶的意思,此时自己也并没有死,却与前世死后的困境一模一样……

  看来,无论前一世,还是此刻,第五静,都对她做了同样的手脚。

  月佼隐隐感觉,这个“手脚”,或许与她死而重生是有些关联的。

  眼下知道的线索还不够多,她脑中思绪纷乱,一时理不出脉络来。

  既那日玄明与第五静都是被人抬回来的,那说明她对那两人下的毒都没有失手;不过当时她与纪向真都听到了的那动静,却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

  很显然,那时来的人,并非江信之带的救兵,而是玄明的人。

  哎,好气呀。

  到底还是她心慈手软之过,那毒只会使人昏迷,却不要命。早知道……

  算了算了,自己跟自己吹牛就没意思了,杀人这事吧,她还是不大敢的。

  月佼转念一想,香河城离京城并不远,如今既已五日过去,江信之定然早已将消

  息传回京中。

  她相信,严怀朗会想法子救她;而她自己,也不会轻易放弃自救……

  诶,纪向真呢?!

  他身上还有伤呢!不会又被玄明……

  哦,不会不会,阿木说了,玄明今早才爬起来呢,想来即便是将纪向真又抓了回来,也还来不及对他做什么。

  被黑暗包围的月佼满心里就这样起起伏伏,百转千回。

  玄明拖着第五静进来时,木蝴蝶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来,护崽儿似的展开双臂,将床榻上的月佼护在身后。

  “左护法,你……”

  玄明阴冷的目光掠过木蝴蝶面上,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忍住了。

  他抬手将木蝴蝶挥开,见木蝴蝶扑倒在地,他才又将第五静推向榻边。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他狭长的眸子盛满阴鸷,冷冷直视着形容狼狈的第五静,“我要的东西,只有她才知道在哪里。”

  第五静忍住眼中的泪,颤声道:“可是,您……您想要她,不是吗?”

  “我要的是活生生的‘神女月佼’,并非被‘缚魂丝’困住的行尸走肉!”玄明怒道。

  一旁的木蝴蝶震惊地抬起头,瞪向第五静的眸中渐渐涌起血红。

  缚魂丝……

  这是想要神女虽生犹死,而之后即便是死了,也不能散魂飞升!

  见玄明动怒,第五静瑟缩了一下,老老实实颤声道,“我只会使……不、不会解法……”

  “缚魂丝”在红云谷人的眼中是一种很神秘的毒物,它长在瘴气林中,可随手采摘,却并不像旁的毒物药材那般死气沉沉,它会动。

  采摘之人一个不慎,便会被其迅速反噬,成为行尸走肉一般。

  谷中人通常不敢尝试去驯服这种看似有灵性的植物,连谷主也不敢,只有第五家的人敢。

  可第五家的人,又惟有“神女”这一脉,才知此毒解法。

  在听到“缚魂丝”三个字时,月佼心中就已濒临抓狂;再听第五静说不会解法,她真恨不得跳起来锤扁第五静的狗头。

  不会解你瞎使什么?!瞎使什么?!

  我会解呀!解法很简单的啊!用侧柏叶配白芷、零陵香熏蒸,它自己就会出来!

  可我怎么告诉你?!

  就在玄明因这“缚魂丝”的死局而殴打第五静时,他的手下在外头急急声道:“少主,那队官军……”

  玄明即刻丢开第五静,匆匆往外行去。

  见玄明离开,第五静立刻自地上爬了起来,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蹒跚着就要往床榻上的月佼扑去。

  木蝴蝶一早防备着她,见状自是与她扭打成一团。

  也不知僵持扭打了多久,总之两人都是四肢无力,却俱都不肯放弃。

  日影已偏西,金灿灿的余晖透过屏风洒了一地。

  外头的院中响起一阵急促混乱的脚步声,似是顷刻之间涌进了许多人。

  玄明几乎是自房门口凌空而起,后背撞倒那屏风,骨碌碌滚到床榻前。

  扭打在一处的木蝴蝶与第五静惊愕地停了各自动作,神色各异地看了看蜷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玄明,又抬眼看看门口那个颀长挺秀的身影。

  严怀朗一袭淡青暗花锦袍,背光而立,周身如凝霜裹雪,似有无形的肃杀冷厉之气凛冽鼓张。

  夕阳的金晖似神笔金漆,沿着他的周身细细描上一圈金色光晕,如威严不可直视的战甲。

  他的影子被拉得细细长长,匍匐向着床榻的方向。

  他便沿着那影子一步一步走过来,行到榻边。

  玄明痛苦却又嚣张地笑了:“你不敢动我的……我是平王李崇珩之孙……”

  “你的堂兄,宁王李崇玹的小儿子、‘半江楼’少主,此刻正在天牢里数跳蚤,也是这人亲自一脚踹进去的,”门口又进来一个悠哉哉的武袍女子,英气飒飒地笑道,“不过你的堂兄运气好,就断了三根肋骨,据说伤到肺了。活不了几天。”

  “可你们,不敢就地杀我,”玄明阴测测笑着吐出口中血污,“你们得将我带到云安澜面前,由她亲审,若我伤得重了说不出什么……”

  严怀朗目光森森寒凉地望着他的眼睛,徐徐蹲下,干净利落地折断了他的双手手腕。

  “哎哎哎,你……”武袍女子抬了抬手,见已制止不及,只好扶额撇撇嘴,将头扭向一边,假装什么也没瞧见。

  木蝴蝶与第五静却惊呆了。

  玄明已痛苦得说不出话来,连就地滚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严怀朗徐徐站起身,抬眸瞥见床榻上僵身闭目、面色惨白如没了生气的瓷娃娃般的月佼时,他的喉头滚了滚,眸中闪过遽痛。

  他将目光转向玄明,安静地等待着对方捱过手腕被生生折断的那阵痛苦。

  待玄明徐徐张目,严怀朗才在他惊恐万状的注视下,抬脚踩在了他的脚踝上。

  满室的人,似乎都能听到脚踝骨碎裂的声音。

  “御前受审,能说话,就足够了。”严怀朗淡淡地看向那名武袍女子。

  武袍女子翻了个白眼,摊手道,“我,同意你的观点。”

  待一队将士将玄明、第五静与木蝴蝶都带出去后,武袍女子也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严怀朗这才在床榻边沿缓缓坐下,小心翼翼将床榻上那个小姑娘揽入怀中。

  他的小姑娘,此刻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略使力就会碎掉的甜瓷娃娃。

  心痛难当的严怀朗将脸埋在她的鬓边,有热泪跌入她如云的发丝之间。

  他在她耳旁哑声道:“抱歉,我来晚了。”

  他并不知道,在这短短六个字之后,月佼脑中似有漫天烟火炸开。

  上一世的月佼,在漫无边际的漆黑绝望中,除了木蝴蝶的温暖絮语之外,与这世间的另一点牵连,便是这个声音,这句话。

  她很想笑。

  原来,那是你呀。

  第六十七章

  前世的月佼活得浑浑噩噩,活着只是活着。

  脑中空空,不会有太多烦恼,对“从前”并无太多留恋,对将来也没什么憧憬。

  无论喜乐还悲伤,都是淡淡的,稍纵即逝。

  那时的她就这样白白活了十八年,细细一想,其实什么事都没做,也就无所谓成败,无所谓得到或失去。

  不过是在日复一日的寡淡、平静中,不知所谓地活着。

  如山间所有混沌无知的生灵,不知所谓地活着。

  直到死后,她才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

  在那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她连想回忆些什么来打发孤寂的时光,都没有太多可供缅怀的生动过往。

  惟有木蝴蝶的温暖絮语能证明,有个叫第五月佼的姑娘,真的曾到人世间走过一遭。

  苍白到近乎可悲地,走过一遭。

  她就这样在黑暗混沌中,从开始的焦灼、不甘、悔恨,到最后麻木地存在于那凄冷的孤寂与黑暗里。

  直到有一天,似有悉悉索索动土的声音传来。

  之后,虽神识仍被黑暗混沌绵密包裹,她却仿佛很清晰地听到了,阳光穿透白云的罅隙,温柔倾泻在林间枝叶上。

  听到山泉细细淙淙,听到飞鸟羽翼扑簌,听到花开,听到树摇。

  听到了红云谷中,一切曾被她忽略的,不起眼的美好。

  最后的最后,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嗓音说,“抱歉,我来晚了。”

  低哑的嗓音里有不容错辨的震惊,可更多的,是深重的自责、歉疚与……淡淡的怜惜。

  陌生嗓音,短短六个字,与阳光、山泉、飞鸟、花开的声音混在一处,却似乎剥开了某种束缚,使长久困囿于狭窄黑暗的月佼又见人间韶华。

  那个瞬间,她欣喜至极,却又遗憾至极。

  她很想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为何而来,又为何歉疚。

  她很想瞧一瞧这声音的主人是什么模样。

  很想告诉他——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感激。

  谢谢你来,让我重又听见这世间的美好。

  然后,她醒了,回到十六岁那年的秋天,端庄明丽,前路可期。

  此刻月佼再细细回想,终于明白,前世在黑暗中听到的那阵悉索动土的声响,想来该是破坟开棺的动静。

  前世她是不带脑子活的,许多事自不会去细想;可如今的她已渐渐不同,有些事的关窍一旦通了,就能将它们连起来。

  祖父罗霈。椒图兵符。李玄明。出现在红云谷的严怀朗。缚魂丝。

  或许,前世在她死后,玄明最终找到了椒图兵符。他未必真的清楚那枚兵符可以调动哪一支军队,在作死查证的过程中多半就会泄露风声;而椒图兵符一现世,奉命寻找罗霈下落的严怀朗自会很快知晓,并循线追踪。

  如此一来,严怀朗出现在红云谷,就顺理成章。

  然后他就会知道,罗霈有一个女儿叫第五念,第五念有一个女儿叫第五月佼。

  而无论是罗霈还是第五念,甚至月佼,全都不在人世了。

  就在罗霈的血脉传承彻底断绝之后,椒图兵符现世,严怀朗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会不去查证这其中的阴谋。

  所以他带人破坟开棺。

  或许,正是严怀朗此举,无意间替她解除了“缚魂丝”的禁锢,使她在冥冥之中,获得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此时的月佼又想哭,又想笑,更想抱抱这个总是在她茫然无助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真可惜她不是真的松鼠精,不然她还能变出毛茸茸的大尾巴,递到他手里哄哄他开心。

  她想,等自己醒来以后,若他再胡乱叫她“小松鼠精”,她就应一声。

  然后告诉他,你救过的小松鼠精,化了人形,来找你报恩啦。

  当严怀朗走到门外,吩咐人准备马车要带月佼回京时,泪流满面的木蝴蝶立即奋力挣扎,口中慌张大喊:“姑娘中了‘缚魂丝’,不能轻易动她!”

  正要将她押上囚车的一名士兵愣了愣,见严怀朗蹙眉走了过来,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将人松开。

  严怀朗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他心中忧怒交加,若是旁人的话,他是不会搭理的。可方才这女子说的是,“姑娘”。

  他记得月佼曾说过,在红云谷中,她的父母唤她“佼佼”,谷主叫她“月佼”,旁的人都尊称她“神女”。

  惟有她最信任的一位叫“阿木”的伙伴,称她“姑娘”。

  “我叫木蝴蝶,姑娘唤我‘阿木’。”木蝴蝶抬手抹去面上的泪水。

  既这是月佼最信任的人,严怀朗当即便示意士兵将她放了,又细细问过“缚魂丝”的事。

  木蝴蝶焦急地解释了半晌也说不明白,最后只能道,“总之,那‘缚魂丝’的解法只有姑娘才清楚,我只是以往偶然听姑娘提过,中了‘缚魂丝’的人,不宜再轻易挪动的!”

  严怀朗闭了闭眼,强敛心神,喊道:“云照!”

  正进进出出忙到焦头烂额的云照闻声,匆匆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暂缓押送人犯,全部关到偏院去,”严怀朗道,“你立刻回京,去济世堂,将隋枳实带过来!”

  隋枳实平日多居宜州,前些日子才进京的。

  他是团山医派目前已出师的所有弟子中最年轻,也最杰出的。年纪不大,天分却出众,精于制毒、解毒,常自诩天下间无他不能解的毒。

  至今他唯一的败绩,就是红云谷那变幻奇诡的瘴气之毒。

  当初严怀朗为寻纪向真强闯红云谷时,身上带的那瓶救了他一命的解药,便是出自隋枳实之手。

  要知道,红云谷的瘴气之毒几百年来都未被外人真正寻到过破解之道,隋枳实那瓶解药能使严怀朗全身而退,足以证明他的过人之处。

  云照单手叉腰,右手在发际处抹了一把,满脸的不可思议:“你逗我呢?隋枳实小魔头脾气多古怪,那可是连陛下都使唤不动的人!你觉得,我去请,他就肯跟我走?”

  但凡有惊世之才者,多半少不了古怪脾气,这隋枳实就是个中翘楚。他不愿做的事,皇帝也勉强不得,倔起来是个不要命的混不吝。

  “没让你去请,管他肯不肯,打晕了绑过来!”严怀朗火了。

  “严大人,严大爷!冷静一点,”云照叹了一口气,“他若不肯,咱们硬将他绑过来,你猜他会不会当场死给你看?”

  严怀朗咬牙想了想:“去找罗昱修。”

  隋枳实脾气古怪,却与年长自己近十岁的罗昱修交情极好。若罗昱修肯帮忙说话,或许隋枳实会给他这面子。

  云照拍了拍脑门子:“瞧我这脑子乱得,是是是,让罗昱修……诶,不对啊,罗昱修会肯替月佼卖这人情吗?”

  “他一定会。”

  这座院子只是整个山庄的一部分,地处香河城郊的临崖半山,人迹罕至,是玄明苦心经营好几年的一处隐秘据点,可谓五脏俱全,应有尽有。

  山间夜风扑人,木蝴蝶又取了一床被来,小心地盖在月佼身上,又往墙角的小火盆中添了新碳。

  “你去歇着吧。”严怀朗对木蝴蝶道。

  木蝴蝶惊讶地扭头看看他,又看看榻上的月佼:“这不合适吧?”

  想起这人今日是如何对待玄明的,木蝴蝶心中觉得痛快,却又不免有些怕他。

  不过,她也看得出这人对月佼非但毫无恶意,反而维护至极,倒也并不觉他会对月佼不利。

  严怀朗淡声道,“没什么不合适的,该做的都做过了。”

  木蝴蝶瞪大了眼睛:“姑娘与你……成亲了?”

  她对月佼这一年多来的行踪一无所知,不能确定这人与月佼是什么关系。

  严怀朗顿了顿,还是诚实地应道:“并未成亲。”

  见他目光温柔地望着月佼,木蝴蝶想了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些,我留在外间……”

  “不必,你身上有伤,好生歇着吧,我会照顾好她的。”严怀朗道。

  木蝴蝶也没再坚持,缓缓走了出去,从外头将房门掩上。

  “姑娘新收的这男宠,还算不错呢。”她喃喃自语了一句,欣慰地笑了。

  严怀朗将外衫除了,只着中衣,又去火盆前将通身都烤得暖烘烘,这才上了榻,小心翼翼将月佼抱在怀中。

  平日里鲜活灵动的小姑娘,此刻毫无生气地躺着,一动不动,这让他心中揪痛。

  “说了叫你怎么出去的就给我怎么回来,”严怀朗抬手轻抚着怀中小姑娘那沁凉而苍白的脸,嗓音颤颤,“怎么不听话呢?”

  “平日里机灵得不行,怎么遇上红云谷的人,就不灵了?”

  “说好要给我名分的,这时候不出声,故意怄我是吧?”

  亲密的相拥中,原本沁着凉意的娇软身躯渐渐被煨得暖和起来,却仍是一动不动的。

  “快些醒过来,把我的小松鼠精还给我。否则……”严怀朗将脸贴在她的鬓边,颤颤似有哭腔,“我才真是很凶的。”

  听着似乎近在咫尺的低语,月佼心中倍感踏实,却又有些心疼。

  他的声音听起来与以往全不相同,软软的,颤颤的,像一朵积了许多雨水的云。

  她很想抱抱他,告诉他不要害怕,可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出。

  她可怜的心上人哟,怕不是要哭了吧?

  哎呀呀,羞羞脸。

  翌日天不亮,云照便带来了隋枳实,同行的还有焦灼的罗昱修。

  隋枳实探了月佼的脉后,又找木蝴蝶细细问过那“缚魂丝”相关的种种。

  虽木蝴蝶知道的并不算详尽,可隋枳实本就精于此道,听了她的描述,再结合月佼的脉搏,当即一拍大腿。

  “这鬼玩意儿……它是个活物啊!”

  木蝴蝶吓了一跳:“可、可它是长在树上的……”

  “那不叫‘长’在树上,它大概就是在树上筑个窝而已。”隋枳实翻了个白眼,哼哼笑了。

  “能解不能解?”严怀朗懒得听他废话。

  隋枳实一向是被人尊敬惯了的,顿时就要甩脸,罗昱修赶忙劝住,这才免了一场无谓僵持。

  好在隋枳实也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一日的功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用药熏蒸,引它出来就是。”

  当即便让人准备药材。

  但这玩意儿他从前也没见过,这法子说得掷地有声,药该用什么方子,却只能在摸索中尝试。

  当日试了两种方子都没见成效,急得严怀朗险些将他捏成药渣。

  一连三日,试了十几种方子,终于在第三日的傍晚见了成效。

  隋枳实用一个小瓷瓶将那神秘的“缚魂丝”收进其中,美滋滋地就要带回去钻研。

  “可她还没醒!”这回不待严怀朗发火,罗昱修倒是先急吼吼地拦他了。

  隋枳实诧异地瞧瞧一向稳重的罗昱修,挠了挠耳廓,才道:“这不得缓缓么?”

  这几日被折腾着试了各种熏蒸的方子,月佼并没有知觉,只是能听到众人的动静而已。

  直到“缚魂丝”被引出后,她的神识与躯体正在逐渐融合归位,一时虽仍旧动弹不得,却已能逐渐感知冷热与疼痛了。

  到入夜时分,身体的感知愈发清晰,能清楚地感受到严怀朗温热柔和的怀抱,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也更清晰了。

  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热泪徐徐浸润了她的睫毛,片刻后,她缓缓睁开眼。

  察觉到怀中人细微的动静,严怀朗忙不迭地低下头。

  见小姑娘泪眼迷蒙,软搭搭冲自己弯了唇间,严怀朗险些也要泪流满面了。

  如珍宝失而复得一般,欣喜欲狂,却又不知所措。

  “有没有觉得……不适?”他克制着浑身的轻颤,因紧张而干涩的嗓中抖抖挤出声来。

  月佼却只是拿水盈盈的泪目望着他,面上渐渐有了委屈巴巴的神色。

  这可把严怀朗吓坏了。

  “是有哪里难受吗?”他慌张地坐起身,打算出去抓隋枳实过来,“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月佼却也倏地坐起,环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这一通痛哭,于月佼是酣畅淋漓的宣泄,于严怀朗却是心惊胆战的担忧。

  在温柔的怀抱里被耐心地哄着,月佼哭了好一阵后,先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渐渐淡去。

  直到严怀朗哄得快没话了,哭得快断气的月佼才贴在他耳边,抽抽噎噎问道:“纪、纪向真呢?”

  严怀朗周身一僵,扶着她颤颤的双肩将她推开些许,神色严肃地与她四目相对。

  月佼见他面色凝重,心中一凉,顿时都忘了要哭了:“他、他……”

  “他这会儿,应当正躺在雅山纪氏的京城分舵里睡大觉,”严怀朗面色发青,满口白牙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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