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七十二章_天下第五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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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严芷汀被噎得讪讪的,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大老远跑来找我,究竟是要说什么呀?”月佼放下杯子,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有些烦躁地瞥了她一眼,“好好的一个小妹子,说话做事怎么没头没脑。”

  终于回过神来的严芷汀站起身来,气呼呼地叉腰,瞪圆了眼睛,“母亲找人打听过了,说你来路不明,连身份户籍都是二哥帮你伪造的……总之你、你根本不是个做妻子的好人选。”

  “哦。”月佼这回连瞥她一眼都懒怠了,只顾皱眉揉着脑袋。

  身份户籍的事又不是她在搞鬼,红云谷那么多人呢,几百年来都不知身份户籍为何物;还有边境上许多人,也是没有这东西的。

  说起来,这事连陛下都暂时想不出妥善解决的法子,做什么冲她发难?真是奇怪。

  严芷汀被她的态度闹糊涂了,拎了裙摆踏着重重的步子站到她跟前,垂脸瞪着她。

  “你这人!怎么,怎么这样?”

  “我怎么了?”月佼也被闹糊涂了。

  若这小妹子不是严怀朗的亲妹妹,她真想团吧团吧给丢出去,丢得远远的。

  烦人呢。

  严芷汀被她浑不在乎的模样气红了小脸,跺着脚低嚷:“母亲不同意二哥娶你的!”

  “那又不是我的母亲,我不归她管,”月佼站起身捋了捋衣摆褶皱,目光轻垂与严芷汀四目相交,撇撇嘴道,“她同意不同意,都请找你二哥说去,跟我说不着。”

  此刻她脑中一大堆事乱糟糟搅和在一起,哪件都比严芷汀说的这事严重百倍,她实在不耐烦搭理这些有的没的。

  月佼这全然不按套路走的反应怔得严芷汀一愣一愣的,末了只能讷讷望着她的眼睛,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好像、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哦?

  月佼轻啧了一声,没好气地抬手按着自己不住发着苦疼的头顶,“没头没脑跑来跟我说这一通,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打又打不过我,指着说两句话就能把我气得拔腿就跑呢?”

  严芷汀发现自己快被这个奇奇怪怪的人给闹疯了。

  寻常的姑娘在听到这种事之后,不是应该难过得哭起来吗?再不济也是假装不在意,请她离开,再自己躲起来哭吗?

  这人倒好,理直气壮比谁都凶。

  哪有这样不按套路来的!一点章法都没有!

  “青天白日的,你都不用进学读书吗?”月佼像是忽然想起

  这件事,眼神渐渐有些严肃起来。

  “不、不喜欢读书,”严芷汀也不懂自己为何要怕她,嗓音渐渐就变小了,“年初起就没再进学了……”

  月佼板起了脸:“那就自己找些喜欢的事情啊,跑来惹我做什么?”

  虽严芷汀就提了这么一句,月佼心中却涌起一阵无能为力的可惜。

  陛下、定王殿下、帝师一家,还有许许多多人,花了几十年的功夫,两三代人倾注毕生心血,去争取、去守护,让女子与男子重新享有同样的权利。

  可时至今日,显然仍有许多人,并不在意这好不容易争取回来的局面。

  既每个人都有机会去选择活成怎样的模样,为什么非要将自己耽溺于这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之中呢?

  一生很短,这天地却很大啊。

  “这世间有趣的事情那么多,哪一样不比惹是生非有意思了?”月佼面色沉痛,缓缓道,“搬弄是非的嘴脸,很难看的。”

  严芷汀被她说懵了,眼中茫茫然浮起些不知所措的泪意,张了张嘴想要辩驳。

  偏生月佼半点不打算让着她,见她还想还嘴,丝毫不给面子地又补上一句:“丑、死、了。”

  起先见严芷汀来者不善的模样,高密侯府那两名侍女担心月佼会吃亏,还在考虑该不该去帮着挡一挡,这会儿却都远远抿着唇角的偷笑,放下心来。

  二公子看上的姑娘,还当真是……不同寻常呢。

  忠勇伯府原是侯门,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开国老勋贵之一。

  到严芷汀的父亲袭爵时,因家中已有两三代未再出过什么肱骨勋臣,便按律降爵袭位,从忠义侯成了忠勇伯。

  饶是如此,严家到底还是有传承的世家高门,严芷汀又是家中最小的女儿,生来就能被人高看一眼。

  加之她自幼又在母亲跟前被呵护纵溺,寻常在外便是胡闹些,旁人多少也会留几分余地,许多事笑笑也就过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般下不了台的场面了。

  其实她今日来时,并没有想好自己是来干嘛的,只是听说那个害母亲和二哥吵架的姑娘于昨日黄昏时回京了,于是脑子一热就气势汹汹地来了。

  原以为能威风凛凛地给人家个下马威,哪知却反被对方铩得哑口无言,几欲落泪。

  她是在这京中长大的,身边当然少不了一些从小交好的闺中密友,也见识过几个朋友家中的厉害嫂子们。

  可她瞧着别人家,通常只要有自家母亲撑腰,那些厉害嫂子在台面上多少也会让着,由着小姑子凶巴巴说几句。

  便是她自己的母亲,在面对她姑姑的刁难时,也会看在她父亲的面上多少忍让一二,怎么偏她面前这个……就这么毫无顾忌、半句不让呢?

  “你就不怕,得罪了我,将来到了我家,母亲给你脸色瞧?”严芷汀简直委屈到哽咽。

  月佼觉得与这小妹子说话实在费劲,“你们这些奇怪的中原人,真是有理说不清。你都特意跑来跟我说你母亲不同意了,那我做什么还去你家?”

  “莫非你、你竟想叫二哥入赘?”严芷汀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二哥不会答应的!父亲母亲、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全都不会答应的!”

  “我理你那么多谁谁谁不答应,谁要他入赘了?闲得你整天瞎操心别人的事,”月佼白了她一眼,“先说好啊,哭可以,不许嚎出声的。我正头疼呢,你要是哇哇哇地大声哭,我就打你,打得扁扁的。”

  月佼四下环顾,最后远远指了指院门上贴的门神画像:“就跟门神画像一样扁扁的。”

  严芷汀瞧着月佼此刻的眼神很认真,赶忙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泪珠子一颗接一颗,滚得那叫一个默默无声又无助。

  她活了十三四岁,还是头一回遇见如此混不吝的女子,水泼不进,火烧不透,仿佛这世间没有谁能使她挫败、伤心、退却。

  怎么能有人活得这样……这样……

  她想不出来该如何形容,只觉面前这个人似乎与母亲说的不一样。

  似乎,有些配得上她那万事打不倒的二哥。

  见严芷汀可怜巴巴地老实了,月佼才缓了神色:“我不大懂你为什么要跑这一趟,也懒得问你什么。我活这一世不易,才不会费心与人较劲。”

  她不会没事去欺负人,可也不会由得旁人来欺负。

  “我是不是做妻子的好人选,这事你说了不算,你母亲说了也不算,连皇帝陛下来说都不算的,”月佼顿住又想了想,才接着道,“毕竟,我又不是给你们做妻子。”

  严芷汀还捂着自己的嘴呢,带着隐忍哭腔的嗓音便闷闷隔了手掌传出来:“可是,母亲不喜欢你的,我也……不喜欢你。”骨子里太悍了,讨厌。

  她这话非但没让月佼生气,反倒让她笑了一下:“我也不喜欢你呀!又没谁逼着你们喜欢。”

  “那,那你……二哥他……”见她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严芷汀是彻底傻眼了。

  “关你什么事?”月佼凶凶的瞪眼横着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许再来惹我,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哼。”

  话才说完,她的目光就瞥见严芷汀身后那悄无声息进了院的人。

  严怀朗今日仍着黑色朝服,衣冠齐整,随着缓步徐行间身移影动,腰间的银印青绶扬威曜武,气度凛凛。

  她的心上人呀,就这么姿仪挺拔地迎着光走过来,都比别人好看呢。

  对身后的情形一无所知的严芷汀缩了缩脖子,伸手胡乱抹了抹面上的泪痕,外强中干地喵喵叫:“我、我才不怕……没有十分怕你……你你你,你那什么眼神?”

  “或许,是同情的眼神……吧。”

  月佼话音尚未落地,严芷汀已被人从身后拎小猫崽似的提溜起来,双脚离了地。

  月佼偷偷隐了个带笑的呵欠,不忍直视,索性将头扭向一边,假作若无其事地抬眼望天。

  唔,今日天气真好,可惜严大人的脸色却不太好。

  严芷汀蹬腿儿扭头,见拎起自己的人是自家黑脸二哥,才擦干的眼泪又唰唰滚起来。“二哥……我……我没……”

  严怀朗拎着她大步走向院门口,边走边冷冷道:“会哭了不起?”

  “不是母亲叫我来的……我只是……”她蓦地想起月佼方才说过的话,生怕哭出声真会被打得扁扁的,于是强忍了喉中的哭音,满眼的悲从中来。

  严怀朗将严芷汀拎过去放在门槛外头,却并不想理她,直接扭脸对身后两名侍女道,“往后小小姐若再来,直接丢出去。她若回去向谁告状,全都算我头上就是。”

  两名侍女垂脸忍笑,点头应诺。

  见自家黑脸二哥毫不犹豫就要当面关门,严芷汀流着泪可怜兮兮道,“二哥,我、我就说一句话。”

  严怀朗这才拿冷冷的目光看着她,满脸写着“赶紧说完赶紧滚”。

  “你和她,”泪流满面的严芷汀哽哽咽咽,朝院中那个仿佛事不关己的月佼努了努嘴,“我觉得……你们很配。”

  一样凶!

  “用你说?”严怀朗有些意外又有些满意地淡淡轻哼一声,面色稍缓,“不准再来裹乱。”

  说完,当着她的面就关上了那扇小院门。

  严芷汀望着无情紧闭的门扉,忍了半晌的哭音终于脱口,哇哇哭着往巷口停着的自家马车跑去。

  “我干嘛要来……我就不该来……呜呜呜,好吓人……两个都不是好人……”

  等在马车跟前的两个小丫头远远见她这副落荒而逃的惨样,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忙不迭惊慌地迎上来扶。

  将熊妹妹丢出门后,严怀朗才转身重新走向月佼。

  “她欺负你了?”

  见月佼苦着脸揉脑袋,严怀朗眉心蹙得更紧,一副只要她说是,他就会追出去将严芷汀揍一顿的模样。

  月佼噗嗤一声笑了,“没呢,她都哭了。”这偏心偏得,亲妹妹倒像捡来的。

  “理她那么多,每回讲理讲不过就只会哭来骗人。”细细打量她的神色确实不像受了欺负的模样,严怀朗心中稍定,这才渐缓了眉眼,打横将她抱起来。

  “不是叫你好生卧床静养吗?”他边走边道,“还头疼?”

  今日议事一上午,同熙帝已决定三日后亲审玄明,又钦点颐合长公主、吏部尚书、监察司左司丞许映、定王世子李君年四人陪审。

  事情一定下,严怀朗心中记挂着他那头疼到怏怏的小姑娘,神思不属地陪着同熙帝用了午膳后,便赶忙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不曾想却在巷口见到严芷汀的马车,他当下就心中发恼了。

  好在他进了院子后就看到小姑娘气势汹汹,严芷汀倒像溃不成军的模样,这才略略释然了些。

  月佼抬手环住他的脖子,窝在他的怀抱中扁扁嘴道,“醒来以后一直疼着,江信之和苏忆彤来看我……又说了纪向真的事……他会被解职赶走吗?那些人之后又会弹劾你吗?”

  “你就是想太多了才会头疼,叫你别多想的,”严怀朗抱着她进了楼上的寝房,将她放在榻上,“放心,纪向真不会有事,有我在。”

  月佼心疼地抬手摸了摸他眼下淡淡的乌青,“那,你呢?你会有事吗?”

  “不会。”视弹劾如家常便饭的严怀朗轻轻扬唇。

  大缙以勇武立国,在众人旧有的观念中,过于强调九死不悔的牺牲,这是严怀朗一直着力想摒弃的东西。

  不过他很清楚,如此根深蒂固的举国共识,自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扭转,也非他一人呼号就能轻易变了众人心中乾坤。

  这件事或许要经过好几代人的涤荡,打无数的嘴仗,以无数的践行去实证,才能慢慢拨开这层迷思。

  但这层迷思一定要有人去拨,而最先出手去触动这种陈腐观念的人,必定会背负骂名。

  他不怕千夫所指,他一直在尽力去做点燃这星火的人。

  “或许微不足道,惟愿积沙成塔。”严怀朗轻声道。

  “你说的才是对的,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若有人因此骂你,我就替你骂回去,”月佼坐在榻上,展臂紧紧抱住他的腰,“若遇到我骂不过的那种……我,我就陪着你挨骂。”

  严怀朗眸心湛湛漾开悦然的星光。

  他的小姑娘虽说不出什么堂皇的道理,可是,她都懂。

  真好啊。

  这会儿是正未时,大白天的月佼本也睡不着,可她想着严怀朗昨夜被自己折腾半晌,一定没睡好,今日又忙了半日才赶回来,便乖乖陪他躺下午歇片刻。

  两人在榻上窝到一处,不待他伸手,月佼便熟门熟路地缩进他怀里。

  他又言简意赅地将玄明一案的相关安排对月佼说了,以免她总牵肠挂肚不能安心静养。

  “对了,严芷汀跑来跟你瞎说什么?”严怀朗垂首抵住她的额角,温声问道。

  “说你之前同你母亲吵起来,又说你母亲不喜欢我,不同意你娶我的,”月佼回想片刻,打了个浅浅的呵欠,又随口补充道,“还有她自己也不喜欢我。”

  严怀朗喉头微滚,紧声道:“你怎么说的?”

  月佼得意地皱了皱鼻子,抬起下巴蹭蹭他的侧脸:“我说我不归你母亲管,叫她有事自己同你说。我机灵吧?”

  “机灵坏了,”松了一口气的严怀朗哼哼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这种事就该放着我来,你只管好好想想,几时才要嫁给我,这就行了。”

  月佼愁眉苦脸地叹气:“还有好多事呢,哪有心思成亲?阿木还在候审,红云谷里还有那么多人……玄明的案子也不知会不会牵连到谷里的人……”

  谷中虽有玄明同党,但更多的却是祖祖辈辈在红云谷生活了几百年的山民。那些人哪里懂得什么“新学”,不过是被人鼓动盲从罢了。

  如今谷主中风,右护法哲吉被玄明杀了,自己又在外头,谷中的那些人轻易又出不来,往后他们该怎么办啊。

  “这些事急不来,等你好些,咱们再一件件慢慢捋,”严怀朗一手绕过她的颈下,长指轻揉着她的额穴,“先睡一会儿,晚点带你去给罗大人挑寿礼,再去济世堂找隋枳实瞧瞧,怎么总头疼。”

  他的话对月佼来说犹如定心丸,烦恼了自己一早上的那团乱麻就这样轻易被抽丝剥茧了。

  “总觉得,只要有你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月佼在被子下抓到他的手,将自己纤细的五指扣进他的长指之间,舒服得眯起了眼儿,“嗯……方才忘记说,严芷汀还说,我不是认真喜欢你……我没答她的。”

  “嗯?”严怀朗长指微顿,等待着她的下文。

  他垂眸望着怀中那昏昏欲睡的人,长睫颤颤,满心里全是七上八下的缱绻。

  小姑娘喜欢他,这件事他是早就知道的。可若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那就不同了。

  “我喜欢你的,很认真,很喜欢。”月佼张开眼,盈盈笑眸如柔软星河。

  “有多喜欢?”

  “喜欢到,不管能不能和你成亲,都会喜欢。一直这样喜欢。”

  初冬的午后阳光并不算暖,只是金金碎碎自窗棂中洒进满地。

  可此刻的严怀朗却觉自己怀中抱着炽热的暖阳,满眼全是明晃晃炸开的光。

  “你这个严小二,我都没有跟严芷汀说,一直忍着,就只说给你听的,”月佼嘟了嘴,赧然带恼地在被子下踢了他一脚,“我在认真同你告白,你满眼悲愤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累得半死,就指望抱着心爱的姑娘午睡小憩片刻……”

  严怀朗低下头,一寸一寸,顺着阳光,徐徐靠近那甜软的红唇,嗓音喑哑,隐隐带颤,“可我心爱的姑娘她,似乎存心不让我睡。”

  心爱的姑娘在自己怀中倾吐出简单却热烈的告白——

  这种时候还睡得着的,只怕不是人。

  第七十三章

  两人之间已有过无数亲吻与相拥,可这一回却是前所未有的狂肆。

  帐中气息炽烈交缠,如春意融融;枕间有乱发意态风流,似墨云松松。

  言不成言,语不成语,一呼一吸间全是破碎而旖旎的温醇酥香。

  月佼的周身早已软得不成话,栗栗轻颤如被投于鼎沸热汤之中。

  危险却诱人的氛围使她满心里又惊又羞,只能双眸紧闭,两排小扇子似的睫毛抖得可怜极了。

  “你……”

  月佼想瞪人,可才一睁眼,眼角却莫名渗出一颗意味不明的泪来。于是只好无助地将红透的小脸侧向一边,哀哀软声,“不许胡闹了……”

  嫩嗓甜甜,带着颤巍巍的沙哑。

  自打之前在龙泉山上云照家别院里看过“红杏楼主”的大作后,月佼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懂得很多事了。

  可经此一役,她才知自己的“见识”还是太浅薄。

  她的心上人显然在各种事上都比她“饱学博闻”,她不是对手,惹不起惹不起。

  “谁在……跟你胡闹?”

  严怀朗哼笑着衔住她红如珊瑚的耳珠,沉嗓喑哑,似乎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我在认真……同你告白……你……”

  被中的某些动静使她蓦地绷身抬了下巴,蜜蜜绯色的脸颊愈发红得不像话了。

  “我在,很认真地,回应。”他的唇顺势而下,肆意流连在她下颌与颈相接的柔软方寸。

  平素在外人眼中如冬夜明月般清冷淡漠的严大人,此刻却是俊颜酡红,薄唇含笑,眸心里湛湛似有火苗。

  如此“身体力行”地回应,可以说是很有诚意了。

  羞恼又难受的月佼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抵住他的额角,“诚意……收到了……多谢,可以……住手了!”

  有人的手在做坏事,这让她险些尖叫出声,眼角又沁出泪来。

  这般前所未有的阵势,当真是惊着她了,于是她忙不迭敛起全身仅有的力气,将他推向一旁,倾身扑过去压住他,期期艾艾红着脸告饶。

  满心里早已如野火燎原的严怀朗哪里肯善罢甘休,翻身又将她压了回去。

  可怜好端端一张梅子青缎锦面棉被,就在两人痴缠与抵挡的攻防中被裹来覆去,直掀起阵阵暧昧惊涛,再也做不成一张端庄而正直的棉被了。

  赧然的月佼有气无力地轻轻挣扎,羞红的额角渗出薄薄蜜汗,笑音含糊带颤,口中叽叽咕咕跟个小车轱辘似的,翻来覆去地伸冤,一径说着是他自己讲好晚些还要领她出门给罗堇南挑寿礼、还要去济世堂看大夫云云。

  到底严怀朗对她是纵容惯了的,她这又是讲道理,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的多管齐下,终究还是求得他心软地放过了她,顾自痛苦而甜蜜地紧闭双目,于天人交战中平复着满腔满腹那烧不尽的野火。

  如蒙大赦的月佼嗔笑着轻踹了他一脚,赶忙起身下榻,将他“关”在帐中,“你、你好生午歇,晚点我来叫你起床。”

  严怀朗似笑似吟的轻哼隔着帐幔传出来,烫得月佼耳廓又红,咬唇笑着跑到妆台旁,做贼似的整理着凌乱的发。

  她的目光不经意瞥见铜镜中的人影——

  嚯!这个衣襟不整、小脸泛红、眼儿媚媚的姑娘……谁呀谁呀?!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自昨日回京,严怀朗又要顾着月佼,又要忙着进宫与陛下议事,几乎就没有踏实歇过,月佼打心底里是很想让他好生睡上一觉的。

  将自己重新打理得周周正正之后,月佼心虚地溜溜达达下到院中,躲到书房去修身养性。

  说来也稀奇,她去年冬日就搬进这宅子,却数今日访客最多。早上来了苏忆彤与江信之,午后送走严芷汀,这会儿才在书房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又来了一位。

  “……第五姑娘,是昭文阁大学士罗霜大人来访。”

  两名侍女虽是严怀朗从高密侯府调来,算是“暂借”给月佼差使的,可显然这二人都是严怀朗慎重挑选过的妥帖可信之人,并未因月佼只是临时的主人而有所怠慢。

  此刻一人在院门外迎客,一人就到月佼跟前恭敬来禀。

  月佼愣了愣,“那、那我去迎吧,劳烦小姐姐帮忙在书房摆茶。”

  语毕便起身往院门处行去。

  见她似有犹豫,侍女跟在她身侧,恭谨低询:“姑娘若是为难,是否请二公子……”

  侍女不知她与罗家的渊源纠葛,见她听闻是罗霜来访竟似有踌躇,怕她要吃亏,便委婉提醒她可以让严怀朗出面帮她挡一挡。

  “不、不用的,让他好生歇会儿,”月佼面上赧然,磕磕巴巴道,“我自己可以。”

  虽说她还没想好如何面对罗家的人,但场面上她还是可以应对的。

  她既发了话,侍女也不自作主张,便依她的吩咐去备茶点。

  月佼行到门口,见罗霜在两名随侍的陪同下耐心立在阶前,忙不迭拎了裙摆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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