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八十一章_天下第五妖媚
笔趣阁 > 天下第五妖媚 > 79 第八十一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79 第八十一章

  第七十九章

  其实,若当真要玄明说出他喜欢月佼什么,他是说不出来的,他甚至从未想过娶她。

  可他却又对这姑娘有一种奇怪而扭曲的执念。

  在他心中,他与月佼原本是红云谷中处境最相似的两人,他们都有各自身不由己的宿命。

  但她最终选择了问心无愧,仿佛活成了他的一面镜子,将他畏惧旁人重压的怯懦、阴暗的私心、扭曲的卑劣、可笑的野望,照得无所遁形。

  她活得那样自在安然,任凭旁人如何质疑、挑衅,她都不去做她不信、认为不对的事。

  从始至终,她的心始终澄定,虽庸碌浑噩,却俯仰无愧。

  她活成了他向往,却永远成不了的干净模样。

  所以他的目光追逐着她,想将她和她的一切全都占为己有,仿佛这样,就可以权当自己也有了干净纯澈的一生。

  这些他藏在内心深处的真正心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即便是此刻月佼就在他面前,他也不想说。

  毕竟,这种奇怪又复杂的心绪,除了他自己,全天下大概没有谁能懂,说也无益。

  他宁愿就让月佼及她身后那个男人以为,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源于男女之情中那点求而不得的疯魔。

  玄明很清楚,在朝廷的人找不出进红云谷的法子之前,自己对同熙帝来说就会是个烫手山芋,虽不会受到什么格外礼遇,但性命一定是高枕无忧的。

  毕竟,进不了红云谷就坐不实他传播“新学”的证据,有“平王李崇珩之孙”的身份在,朝野瞩目此案,若同熙帝贸然将他处死,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而他在香河城的所作所为,明面上看只是手下的“碧竹门”利用不法手段贿赂地方官员、侵吞他人田地,这样的罪名至多也不过就是在牢里吃个三五年官家饭。

  他没什么好怕的。

  远远瞥了一眼角落里负责记录审案供述的小书吏,再看向已回过神来、偷偷捏紧了拳头的月佼时,他眼中那扭曲的笑意便益发猖獗了:“不明白?”

  月佼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头,敛眉低眸望着自己身上的湖色官袍。

  从玄明话面上的意思来看,就是因为他“喜欢”她,上一世在她硬碰硬地保下纪向真后,纪向真才得了那样一个结局?而第五静又喜欢玄明,所以才屡屡对她痛下杀手?

  想到这些,她顿时被一种铺天盖地的荒谬之感兜头笼罩。

  “男人嘛,看着心爱的姑娘,就忍不住会……”

  玄明那几近疯癫的妄语隔着严怀朗温暖的手掌闷闷传进月佼耳中,她却只能眸色冷凝地垂眸盯着自己的官袍,提醒自己不能因为私怨在此时出手打人。

  就在她极力按捺着心中怒火时,她的眼前一黑。

  原本捂住她耳朵的那双大手,温柔但坚定地覆上了她的双眼。

  满目漆黑中,她感觉腰间倏地一沉,似乎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身后紧贴着那可靠到足以使她心安的胸膛,虽目不能视,她的唇角却徐徐扬起。

  身后的人捂住她的眼睛,将她紧拥在怀中,一个旋转轻跃,不知做了什么,就听到玄明发出接连发出无比痛楚的闷声哀嚎。

  虽没有亲眼瞧见严怀朗究竟对玄明做了什么,但光听这惨叫,月佼也知严大人这是火大了。

  “严大人,”被大手蒙住双眼的月佼轻唤,察觉身后那拥着自己的身躯一滞,她才轻声叹道,“这怕是又要被罚俸禁足了呢。”

  语气却是甜甜软软,半点劝阻的意思都没有。

  因玄明身份敏感,他“传播新学”的罪名一时又无法坐实,眼下严怀朗对他动手,确实有些出格,便是陛下有心放水,也绝不能当真不闻不问。

  毕竟,此刻负责提审玄明的颐合长公主、李君年、许映、陈庆虽全都退了出去,可角落里还坐着负责记录审讯过程的小书吏呢。

  片刻后,月佼听到耳畔有隐隐带笑的沉嗓轻道,“那就请夫人……务必要管我三个月有肉吃了。”

  事已至此,月佼也明白,玄明今日提出要见自己,绝不是真的想说些什么正经事。

  至于玄明口中的所谓“喜欢”与“心爱”,她压根儿半个字都不信。可她没兴趣再听他畅谈自己扭曲的年少情怀,平白给自己找些烦恼与不痛快。

  待玄明面上痛苦的神色终于缓和些许,月佼眸色疏淡地望着他,“你方才说,你从前瞧着我时,那种恶心可怖到令人发指的眼神,是男人看着……”

  她顿了顿,才又道,“……看着‘心爱的姑娘’,一定会有的眼神?”

  玄明屈身蜷在地上,扯了扯嘴角,断断续续嘶着痛:“有……有什么不对吗?”

  月佼淡淡哼了一声,扭头看向眸色警惕盯着玄明的严怀朗,见他未察觉自己的目光,便轻轻以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

  “嗯?”严怀朗这才将目光自玄明身上收回,迎上月佼那对澄澈笑眸。

  先前还冷如寒江的双目,在转向月佼的这个瞬间,无须转折、不必过渡,立时就柔和如三月春阳,轻轻暖暖,珍而重之。

  玄明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原本扭曲的面目一时有些怔忪。

  “呐呐呐,就这么看着我,别动别动,”月佼对严怀朗叮嘱完,又转头对玄明道,“瞧见没?”

  玄明疑惑:“什么?”

  月佼微微扬起下巴,神色端肃,宛如正在向一个无知后辈传道授业,“这才是男人看着心爱的姑娘,该有的眼神。”

  玄明面上的神情变幻好几回,被噎得胸腔起伏,怄得似乎想当场喷她满脸血。

  而被当做正确范例展示的严大人,唇角轻抿,却到底没忍住,口中逸出一声轻笑。

  既知玄明仗着外人进不了红云谷,存心要将同熙帝架上“无端迫害李氏缙宗室后裔”的火上去烤,同熙帝也不再与他废话,一道圣谕快马千里发至宜州,着令隋枳实负责想法子攻克红云谷的瘴气林。

  隋枳实本人明明在京城,圣谕却直接下发到宜州,正是因为同熙帝非常了解隋枳实这小兔崽子的德行:恃才疏狂,只想做个闲云野鹤,轻易不肯沾染朝廷的事。

  这家伙年纪虽小,脾气却大,只要不是他自己真心有兴趣的事,便是皇命圣谕,他也敢置之不理,是个不怕死的狂悖少年。

  可这个不怕死的少年,却从来很怕他的娘亲与他的师父。

  同熙帝年少时也是带兵之人,从来深谙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半点不与他周旋,直接将圣谕发到他的娘亲——团山医家现任掌门、宜州济世堂话事人花芫手中。

  得知圣谕发到宜州,不待宜州那头的家书传来,隋枳实便蔫头耷脑地带了几名住手,在皇城司指挥使卫翀的亲自“护送”下,出发前往红云谷,去实地探查那瘴气林去了。

  除了隋枳实亲往红云谷探索瘴气林的破解之法,罗霜也带领了文渊阁一众大学士,在冷清已久的“龙图阁”,细细翻找蛛丝马迹。

  “龙图阁”是李氏缙时期皇室重要的藏书楼,其中除了有开国功臣们的画像与生平记述,还有许多存封的密卷记档。罗霜打算从中找一找有无关于红云谷的古老记载,若能找到关于红云谷更久远的记载,了解红云谷的初民是如何进入其中,或许能协助隋枳实破了瘴气林之毒。

  此是国事,也是家事。

  对罗家来说,除了职责所在之外,一定要想法子使官军进入红云谷,还要去祭典罗霈,并为月佼的父母讨还公道,同时还要为月佼在香河城所受的罪报一箭之仇。

  “平王后裔在红云谷传播新学”的罪名必须坐实,李玄明必须死。

  这是罗家护短的决心。

  玄明一案暂且搁置,他本人继续被收押在宗正寺的狱中,没有任何人再急着提审他。

  可虽说他自己有“平王李崇珩”之孙的身份保命,但当初在香河城郊被拿下的其余人等却没这等好运,一并交由刑部发落。

  不过短短三日,除玄明外的一应人等尽皆过堂受审,很快便有了结果。

  这些人中,木蝴蝶及另外几名女子是被玄明掳掠的受害苦主,将自己的身份说明之后,便就无事一身轻了。

  而其余大部分人都只是听命行事的小爪牙,知道的内情并不太多,对自己以往所行不法之处也供认不讳。

  根据他们的供述,刑部抽丝剥茧,最终牵拖出玄明当初之所以出现在沅城,是为了去与“半江楼”的人接洽,商议与远在海上的宁王遥相呼应、联手反攻官军之事。

  而他之所以选择在距京城不足百里的香河城组建“碧竹门”,大肆侵吞、兼并他人土地,是在为迎接宁王大军做准备。

  不过,远遁海上四十年的宁王大军意图反攻官军,毕竟只是玄明一案中涉案小喽啰们口中捕风捉影的几句话,在宁王那头真正有动静之前,并不足以定下玄明死罪。

  好在玄明的事归在宗正寺头上,与刑部没太大干系,刑部将此事汇总上呈同熙帝,便无需烦恼后续如何处置的问题,只管专心处理手上这些小喽啰。

  将这些人的证供一一对照,按律该判的判,该放的放,倒也没出什么茬子。

  得了消息后,月佼随严怀朗去了一趟高密侯府,从暗格的匣子中取好小钥匙,就去接了木蝴蝶带回弦歌巷安置。

  不过月佼并不知,刑部得了一个隐秘授意,不着痕迹地将玄明案的重要从犯第五静关进了单独的一间暗房。

  她被带进那间暗房之前,严怀朗避开众人耳目,单独见了她一面。

  无甚废话,就只是言简意赅的一句:“她心软,忘性又大,许多事说得出做不出。既这是她曾想过要还给你的结局,我替她做。”

  从那之后,除了每日有人从外头送饭食进来时能见到些微烛火幽光之外,第五静便彻底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静谧与绝望。

  一开始她试过撞墙自尽,可那墙却不知经过什么处理,竟就是撞不死。

  之后她又试过咬舌,可断舌之后的她却并没能死成,还被狱卒发现,领了大夫了处理了她的伤口,又继续任由她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里独自绝望。

  最后她试着绝食,可这意图还是被发现了。狱卒便每隔三日带人来强灌她一些流食,总之就是死不成。

  这一切严怀朗都了如指掌,可他对月佼却只字不提。

  虽说月佼之后像是当真忘记了第五静这个人,可严怀朗一直记得,当初在香河城郊外山上,她含糊提过的自己与第五静之间的种种,以及她趁夜单独去见第五静时说过的话——

  “困囿在狭小黑暗的方寸之间。无力挣脱,看不到尽头,绝望到寂灭……那种滋味,比痛快死去,要难受百倍。”

  他记得很清楚,小姑娘在说这话时的语气、神情,极力的平静之下分明藏了惊涛骇浪,实在太像时过境迁之后的回忆了。

  以他对月佼的了解,他隐约能感觉得到,小姑娘当初会说出那样的话,绝非天马行空想出来的报复手段。

  极有可能,那就是她自己经历过的绝望与无助。

  但月佼显然不愿详谈这其中的过往,他便从不追问,不去撕开她心上隐秘而深重的旧伤。

  他的小姑娘想要无心旁骛的新生,不再提前尘过往,那他自是要成全她的心愿。

  他会护着她活得繁花似锦,自在热烈,始终向着光。

  严怀朗在宗正寺殴打玄明一事,到底还是纸包不住火。

  事发三日之后的十月廿九,五名言官联名上书弹劾此事,同熙帝便在朝堂议事时不轻不重申斥了严怀朗几句,照旧罚俸三月,并煞有介事地勒令他暂停职务、无诏不得出京,就这样敷衍地堵了言官们的嘴。

  不过,同熙帝转天就以提前贺严怀朗新婚为由,下旨同意他单独开府,并赐了他一座位于京城西侧的大宅。

  有好事者偷偷去那宅子外头打量过之后,险些没背过气去。

  宅子占地不小,足有半个高密侯府那么大;就光从外头瞧瞧那宅子朱门绣户晔晔照人,青砖黛瓦、丹楹刻桷,用脚趾头都想得出里头是如何层台累榭的矜贵气派。

  任谁瞧着这宅子都不会相信,宅子的主人是才在朝堂上被陛下当面训斥过、眼下还是被停职禁足的“戴罪之身”。

  原本就极看不惯严怀朗时常挑衅规制的一些人得知此事,简直气得牙痒痒,暗地里痛骂严怀朗是个“无耻奸佞”;可又偏偏说不实他如何无耻,如何奸佞。

  有很长一段时间,朝堂上只要一提到严怀朗,就是“河豚遍地”的景象。

  对此,严大人本尊只是“清风朗月”地无辜一笑,便就接着忙起自己的婚礼来了。

  被接回弦歌巷后,木蝴蝶与月佼彼此细细谈过别后种种,月佼才知道,原来玄明心中的扭曲病态远超她的想象。

  木蝴蝶也是被掳到香河城郊外那座庄子中后才发现,以往但凡月佼用过的人或物,只要月佼不再用了,玄明私下里竟都偷偷想法子再纳为己有。

  听了木蝴蝶所言,可把月佼给恶心坏了。

  这也再次说明,前一世的纪向真果然是受了无妄之灾。

  在玄明看来,纪向真是月佼的第一个男宠,既月佼“用过”这男宠了,又要丢掉,那他也一并“收”着。

  而木蝴蝶在知道了月佼那曲折离奇的身世后,也不免感慨一番。

  如今既红云谷一时回不去,她自是留在月佼身边,待隋枳实那头想出破解瘴气林的法子,朝廷将红云谷之案了解后,再回谷中与家人团聚。

  木蝴蝶从前照顾月佼许多年,对月佼的一应习惯都非常熟悉,自然很快就青萝与红绡手中接过了大部分照拂月佼的事宜。因木蝴蝶诸事妥帖,月佼便与严怀朗商量了,将青萝与红绡还回了高密侯府。

  眼见木蝴蝶将月佼照顾得很好,连之前一直喊着的头疼都逐日见好,不单严怀朗舒心,罗家那头也频频送来许多物事,有些是给月佼添用度的,有些却是专程答谢木蝴蝶的。

  十一月初三的申时,被暂停职务的严怀朗去右司接了月佼放值,两人一道回了弦歌巷。

  其实弦歌巷离监察司较远,不如住官舍方便,可月佼不愿让木蝴蝶孤零零在家,况且若是住官舍,也就不方便再叫严怀朗“暖床”了,于是每日早出晚归地来回跑。

  这些日子严怀朗每日也是天不亮就与月佼一道出门,大多时候都在忙着筹备婚礼的事宜,申时再去将放值的月佼接了一道回来,仿佛同熙帝那道“暂停职务”的谕令是专给他腾空似的。

  两人回到弦歌巷后,木蝴蝶已将晚饭备妥当,其中还有几样专程为月佼做的红云谷惯见的吃食。

  落座后,月佼的目光一直黏在桌上那些杯盘碗碟上,欣喜水眸中美滋滋闪着小星星,将身旁的严怀朗给忽略得极为彻底。

  被冷落的严怀朗极力自救,指着其中一个盘子问道:“那是什么?”

  月佼像是忽然想起旁边还坐着她那可怜的心上人,忙将笑眯眯的脸转向他,献宝似的“是‘盖口’!”

  见她终于肯“施舍”自己一眼,严怀朗自是配合她的开怀,便细细将那盘菜打量一番后道,“瞧着像是细肉碎蒸的?”

  月佼举箸拈起一片,“这个呀,要先将肉剁合着葱姜剁得细细的,拌了香料后再蒸,还要刷上颜色好看的浓稠果、菜浆汁,出锅以后切成肉糕的模样……香吧?我最喜欢它了。”

  说着,她就将那片肉糕喂进严怀朗口中,严怀朗噙笑享受了这投喂,慢条斯理地品尝完那片“月佼最爱、诚意推荐”的肉糕。

  见她乐颠颠大快朵颐,又不搭理自己,于是忍不住又问:“你方才说,它的名字叫什么?”

  “叫‘盖口’,”月佼扭头看着他,笑得怪模怪样,“意思是吃了就不许说话。”

  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桌上的地位比不过那盘肉糕,严怀朗又好气又好笑地闭了嘴,委委屈屈地替她添了汤。

  亥时,木蝴蝶熟稔地替沐浴过后的月佼擦着头发,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月佼道:“待过两日我休沐时,就带你出去玩。”

  站在她身后的木蝴蝶手中拿着干巾子,认真替她擦着头发,“好啊。眼看着入冬了,原是该替姑娘备些过冬的东西了。”

  红云谷没有“过年”的习俗,“过冬”却是大事。整个冬季都是红云谷人休养生息、阖家团聚的日子。

  平日里罗家总往弦歌巷送东西,这几日里高密侯府、甚至忠勇伯府也都时不时有东西送来给月佼,说来倒是不缺什么。

  不过木蝴蝶所说的“过冬的东西”,其实主要是指食物。冬季的红云谷人不上山打猎,田地里也没有太多可收成的,于是养成了在秋末冬初时就储备食物的习俗,专供过年时候在家吃的。

  这是月佼在京城过的第二个冬天,去年她大多时候都是独自在这宅子中看书备考,倒也没特意准备什么。今年有木蝴蝶在身边,她便也有了“过冬”的兴致。

  “那咱们多买一些瓜子,”月佼兴致勃勃地扭头瞧瞧木蝴蝶,“嗑瓜子可有意思了。”

  红云谷没有瓜子,木蝴蝶之前随月佼出谷时,打交道的多是些江湖人,也没见过谁有闲心嗑瓜子;之后月佼出走,她自飞沙镇回红云谷陪家人过完冬,又在谷中待了不到半年,就被玄明强行从谷中带出,关到了香河城郊山上那座庄子里,自然也不会见识到“嗑瓜子”这件事。

  于是她也好奇了:“怎么嗑?”

  “其实我也不大会……”月佼嘿嘿一笑,“等我学会了再教你。”

  木蝴蝶点头笑着应下了。

  月佼又道:“哦,对,到时候

  咱们去找纪向真一道出去逛,眼下他的伤已经大好,一时又没有复职,独自在家肯定闲得难受了。”

  自从明白了前世的纪向真是受了自己的牵连,月佼便打定主意要对纪向真更好一些。

  木蝴蝶一时没想起,愣了愣:“那是谁?”

  “哎呀,就是那年我在谷主手中救回来的那个人啊……”月佼手舞足蹈地急急解释,“后来在飞沙镇,你不是还在街上瞧见过他吗?”

  “哦,姑娘的第一个男宠呢。”木蝴蝶恍然大悟地笑着,取过旁边的木梳,动作温柔地替她将半干的长发慢慢梳通。

  想起从前的事,木蝴蝶偷笑,“当初姑娘收了这男宠后,接连好多日都和他单独关在小竹屋里,大家都说姑娘对这个男宠满意极了。”

  木莲小院中有两名洒扫小婢,一个是谷主的眼线,另一个是玄明的人;关于月佼的事,这两名小婢知道,就等于谷主、玄明,乃至谷中所有人都会知道。

  那时她们目睹了月佼每日傍晚去纪向真暂居的小竹屋中,闭门直到天黑,之后谷主与玄明才都认定,月佼对这个男宠极为满意。

  可只有木蝴蝶知道,那时月佼根本不懂男女之间究竟是如何一回事;而两年后的如今,月佼已寻到了心爱的男子,要成亲了。

  想想还真是挺奇妙的。

  木蝴蝶正与月佼言笑晏晏地感叹着,净房的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

  正好木蝴蝶也已替月佼梳好了头,于是月佼便站起身来,与木蝴蝶一前一后地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脸黑乎乎的严怀朗。

  月佼心中一凉:糟糕,他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严怀朗虽面上郁郁,却还是照旧将月佼抱回了楼上寝房,细心地将她裹进被中。

  月佼惴惴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出去,不一会儿又默默抱了另一床被回来,就知大事不好。

  自他成为“任劳任怨的暖床人”以来,两人一直都是盖一张被子,这还是头回出现“分被而眠”的情况——

  形势有些凶险啊!

  严怀朗才沉默地裹了被子背过身去,见势不妙的月佼立刻机灵地去扯他的被角,却被他反手按住了。

  “睡觉就睡觉,不要动手动脚。”严怀朗头也不回地哼了一声,道不尽的委屈幽怨。

  月佼笑着拿指尖碰碰他的手,盯着他那忧郁的后脑勺软声讨好,“我冷。”

  严怀朗翻着骄矜的白眼,对身后那小姑娘的靠近岿然不动,“那我把这张被子也给你,我再下去拿。”

  嘴上这么说,侧躺的姿势却纹丝不动。

  月佼想,若她真敢应下这法子,她的心上人大约会当场怄死。

  于是她索性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掀了,哧溜溜硬挤进他的被中,从他身后软软环住他的腰,将他扳过来面向自己。

  严怀朗心中稍感安慰,但还是耿耿于怀,便半推半就地任她将自己翻了个身。“有事?”

  月佼拿脸颊蹭了蹭他的侧脸,笑得软软甜甜:“你方才一直在外头偷听啊?”

  “那不叫偷听,哼。”严怀朗委屈得满嘴泛酸,他是怕她从净房出来要喊冷,才特意去门口等的。

  “当初是为了救他,要掩人耳目,一时又想不出别的法子,”月佼在他怀中蹭了蹭,仰脸亲亲他的唇角,“是假装的,假装啦!不许胡乱生气呀。”

  道理都懂,可严怀朗就是气不顺,不太认真地躲开她殷勤的亲吻,“我只是神女的‘第二任男宠’,怎么可以生气呢?”

  月佼又亲亲他,“哎哟哟,谁家的醋罐子又打破了呀?”

  严怀朗有些恼羞成怒地轻轻推了推她,倏地躺平,望着帐子顶继续翻着骄骄矜矜的白眼。

  “好嘛好嘛,我哄哄你,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月佼在被中挪动半晌,有些羞怯地整个趴到他的身上。

  “不用哄,反正是哄不好的,哼。”严怀朗口是心非地哼来哼去,双臂却偷偷地环上她的腰背,防着她不小心从自己身上滚下去。

  “那你总得先让我试一试,万一又哄好了呢?”月佼贼兮兮地笑红了脸。

  严怀朗面上波澜不惊,一径盯着床帐顶,不去看那张会扰乱他心志的小脸,只僵着周身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并没有期待什么。

  红脸月佼认真地想了想,低头在他唇上轻啄一下:“这样行不行?”

  “蜻蜓点水,毫无诚意。”

  话说得嫌弃,可他那唇角分明就要偷偷飞起来了。

  月佼趴在他身上,笑吟吟道:“若是‘蜻蜓’多点几下,‘水’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盈盈烛火的光晕中,四目相接,周遭的空气都渐渐柔软了下来。

  两人的目光无声纠缠在了一处,像绞丝的麦芽糖,沁出叫人脸红心跳的蜜蜜甜味来。

  严怀朗倏地圈紧趴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一个翻身,那气呼呼的“水”就将“蜻蜓”压在身下了。

  醋海滔天的“水”来势汹汹,藏在被中的手没个消停地兴风作浪,直将那可怜的“蜻蜓”惹得止不住脸红轻吟,软身娇颤。

  这大约是严怀朗折腾得最狠的一次,其间过程对月佼来说可谓惊心动魄,最后更是险些哭出声了。

  “你这个……可耻的……松子精……”月佼呜咽一声,闹不清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也说不出究竟是难受还是欢愉,“不像话……”

  严怀朗轻轻咬住她的耳珠,沉沉带笑的嗓音中有压抑的沙哑,又有一丝莫名得意的挑衅,“等到成亲那日,你才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不像话’。”

  第八十章

  到了十一月初六这日,月佼休沐,一大早就很守信地领了木蝴蝶去城中。

  眼下弦歌巷的宅子中时常有罗家、高密侯府、忠勇伯府送来各种用度物事,可说是“衣食无忧”,也没什么是真需要添置的。于是两人只晃荡了一个多时辰,买了些“过冬”的吃食、零嘴,便去找了纪向真,请他一道去弦歌巷吃午饭。

  乍见木蝴蝶,纪向真倍感亲切,帮木蝴蝶与月佼拿了些东西,边走边对木蝴蝶道,“咱俩可都有两年多不见了啊。”

  木蝴蝶笑得爽利:“我之前在飞沙镇的街头是见过纪少侠的,不过那时候你骑着马,没瞧见我。”

  纪向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别提这个,什么纪少侠啊!本来想在江湖上闯出个名堂,哪知才初出茅庐就折戟沉沙,你叫我名字就行。”

  木蝴蝶也不拘束,大大方方的改了口。

  两人一左一右走在月佼身旁两侧,热络地闲聊了一会儿后,纪向真又转脸与月佼说起了自己的事。

  眼下谢笙那头还未松口允纪向真复职,他还在家中“待命”,见了月佼只是有满肚子的委屈说不完。

  “……其实我一直想去找严大人谈谈,又怕再给他惹些无谓的麻烦。”

  当日在香河城落入别人的圈套,被十数人围攻,他寡不敌众,首先想到的自是逃离保命。

  这些日子他也多少听到一些消息,知道有人在指责他“临敌奔逃”;他身上的伤多是在后背,这是没得狡辩且他也不打算狡辩的。

  外头那些责难的风声让他有些不安,原本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可一时间千夫所指,也由不得他不去反思。

  当初在性命攸关的当口做出“逃”的决定时,其实并没有机会想太多,就是在那瞬间生出“活下去,这样死不值当”的本能,没料到事情到后来会演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如今从他一个小小武职员吏的“临敌奔逃”之举,引出众官弹劾右司“治下不严,风气软弱”,同时也害得严怀朗这个右司主官遭受了连带的攻击,这个后果实在让他心头沉重且纷乱。

  猝不及防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为朝堂上攻击右司和严怀朗的靶子,他不知该何去何从,心中千头万绪乱成麻,想到的第一个倾诉对象便是严怀朗。

  追根究底,他也算是严怀朗带出来的人,心中对严怀朗既有敬畏,又有隐隐的依赖。在他眼中,无论形势糟糕到何等地步,严大人永远都是乱局中最从容、最冷静的人。

  听出他话里的小心翼翼,月佼宽慰道:“你别多想,他说过你不会有事,就一定有法子的。就像前几日他在宗正寺殴打李氏宗亲后裔,最后还不是……这事你听说了吧?”

  “是听到几句风声,那玄明竟是平王的孙儿,真没想到,”纪向真有些忧心地皱起了眉,“严大人又被弹劾了吧?”

  殴打尚未定罪的李氏宗亲后裔,还是在宗正寺的讯堂上,这话说起来实在很微妙。

  月佼低低笑了笑,简单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又说了陛下的处置,纪向真这才放下心来。

  “得亏动手的是严大人,若是你亲自动手,事情怕就没这么容易轻轻揭过了。”纪向真替月佼松了一口气。

  月佼边走边垂脸笑:“可不是么?那时候我快气炸了,也只能忍着……”

  “哎,不是,”纪向真后知后觉地扭头瞪大了眼,见鬼似的看着月佼,“你说陛下赏了严大人宅子……提前贺新婚?”

  月佼也不知自己在羞个什么劲,唰地红了脸,“嗯”了一声。

  震惊的纪向真还没来得及问“跟谁新婚”,那边的木蝴蝶就笑吟吟道,“严大人要和我们姑娘成亲了,就这个月三十。”

  纪向真一蹦三尺高:“你这小妖女,枉我掏心掏肺将你当做朋友,这样大的事你竟瞒着我!上次你来探望我时,竟什么都没说!”

  “这些日子这么多事,我昏头了呀,都不记得跟谁说过了,”月佼有些心虚地垂脸嘀咕,“上次没说吗?罗家的事也没说?”

  “什么?跟罗家还有事?!”一无所知的纪向真怒了,“第五月佼,你已经失去我这个真诚的朋友了!”

  就在纪向真一路忿忿的抱怨中,三人回到了弦歌巷。

  木蝴蝶去准备午饭,月佼拉了纪向真在廊下烤火,一连剥了两个烤橘子给他赔罪,又将自己与严怀朗的婚事、与罗家的种种,全都竹筒倒豆子地讲了。

  “好吧,勉强原谅你。”纪向真懒洋洋地看着她递来的第三颗烤橘子。

  烤橘子的皮被剥得像盛放的花瓣,热腾腾散着果香,那温暖酸甜的气息平凡至极,却是人间烟火的滋味。

  想起他前一世所受的无妄之灾,月佼心中酸软,眼眶微红。

  她早已想好,前一世的所有记忆就都当成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便将从前的事都忘了,跟谁都不再提起,只管踏踏实实、问心无愧地过好这一生。

  “愿你平安喜乐,长命百岁呀。”月佼面上带笑,眸中却点点泪光,话音里有隐约的哽咽。

  纪向真吓了一跳,忙不迭伸手接下她递过来的烤橘子,慌张地掰了半颗塞进自己口里,口齿不清地道,“别哭啊,都说原谅你了!你看你看,我这不是吃了么?”

  他生怕真要把月佼惹哭,一边说着,又赶忙掰下一瓣橘子硬塞进她嘴里。

  严怀朗才迈进院门,远远就瞧见这“温馨而不失甜蜜”的一幕,顿时只觉面上被蒜抹了一把似的,辣得眼睛都痛了。

  “纪向真,很久不挨揍,皮痒是吧?”

  森冷的沉嗓透过初冬沁凉的阳光远远抛来,惊得纪向真像跌进冰窟窿似的。

  扭头看到周身如覆寒冰的严怀朗越走越近,纪向真牙齿打着颤,磕磕巴巴道,“第五月佼……这回你可能,真的要失去我这个……真诚的朋友了……”

  他看着严怀朗此刻的表情,想起被自家父亲交给严怀朗管束之前听到的种种传闻。

  大家都说,这个严大人啊,年少时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不眨眼——

  此刻的严大人正冷冷望着他,半点也没有要眨眼的意思!

  救命啊!

  瑟瑟发抖的纪向真被严怀朗单独拎进了书房。

  “想复职吗?”严怀朗坐得直如青松,隔着桌案冷冷看着纪向真。

  原本缩着脖子抖抖索索的纪向真有些意外,抬起头偷觑他片刻,才使劲点了点头。

  “抖什么抖?坐直了说话。”严怀朗眉心一蹙,冷漠的面上显出些严厉。

  纪向真忙不迭地坐正了,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嗓子,硬着头皮直视着严怀朗的目光。

  纪向真自忖虽不是什么禀赋过人的绝世良才,却也不是个榆木脑袋。此刻的气氛已足使他明白,严怀朗单独将他叫到书房来,真正要谈的是他的前途命运。

  “身上的伤都好全了?”严怀朗端起面前的茶盏,淡声又问。

  纪向真猛点头,见他垂眸望着手中的茶,并未瞧见自己点头的动作,便急急出声道:“都好了,一点事也没有。”

  那样重的伤势,这才不过半个月,哪里就能一点事也没有?不过那些伤口愈合得挺好,也未重创筋骨,他一个正当时候的少年郎,捱些疼痛罢了,不必宣之于口。

  严怀朗抬眸瞥了他一眼,“香河城的事,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我不知道,”提起这事,纪向真顿时迷茫了,“当时我就想着,不该死在那里,不值当的;可如今别人都在说……我错了。”

  当时的形势,他是一个人对上十余人,对方又是早有准备,他很清楚自己没有任何胜算,硬拼必然死路一条。

  怕死吗?或许也是怕的。可是自走上这条路,他也并非对危险与死亡全无准备,只是……他想死的值得。

  严怀朗摇了摇头,望着他的目光波澜不惊,“先不管旁人说些什么,只说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既走上这条路,就想到或许终有一死……可那时的形势,”纪向真抬臂捂住双眼,第一次向旁人坦诚自己当时的想法,“我的同伴还不知对方早有察觉,我搜集到的证据还没来得及送回来……”

  他的嗓音里有百感交集的哽咽,想起那时心中的千回百转,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逃走的决定是错的。

  在他心中,那时并不是个该凛然就义的时刻。同伴的安危,没来得及传出去的消息,这比保住从容赴死的名声要紧得多。

  严怀朗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欣慰,“我以为,你是对的。”

  就这样短短七个字,冷冷淡淡,嗓音也并非和煦安慰,纪向真却哭了。

  这些日子他虽被闲置在家,外头的风言风语他却知道不少。其他人的态度不说,就连他的上官谢笙、赵攀,右司的许多同僚,对他在香河城的所作所为都颇有微词。

  种种的质疑与攻讦,像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着他稚气未褪尽的少年心。

  今日终于有一个人,且是一个在他心中非常尊敬的人,亲口对他说,你是对的。

  这就足够了。

  无论旁人如何指责他懦弱怯敌,对他如何轻视鄙夷,他都能勇敢地走下去。

  待他终于停止了百感交集的痛哭,拿袖子狠狠擦去面上的泪,严怀朗才又不轻不重道,“复职之后要面对什么,你明白吗?”

  纪向真略略思索,才点了头,瓮声道:“之前在小书院,你问我‘何为侠士’时,我就有些明白了。”

  这一年来右司经手的数件大案,“洞天门”、“半江楼”、“碧竹门”,甚至眼下悬而未决的红云谷,无论背后搅和了哪些势力,明面上都是与江湖门派有关。

  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所谓“邪魔歪道”,江湖势力时常游走在律法之外,暗中滋生了许多朝廷无法及时管控的模糊地带。

  这对民生无益,对朝廷法度更是无益。

  这一年多来右司主要的事务都指着江湖,很显然陛下是有心要将那些模糊的地带逐渐抹掉,使从前不太受法度约束的“江湖”进入朝廷定下的秩序中。

  而纪向真自己出身“雅山纪氏”,正是陛下想要消弭的对象之一。

  他知道,严怀朗是在问他,有没有勇气面对复职之后的压力。

  复职之后,他将不可避免地要与同僚们一起,一视同仁地剑指江湖,成为捍卫律法尊严的凶猛獬豸。

  “届时你要面对的重压,或许不比眼下轻松,”严怀朗轻声道,“你的师门,甚至你的宗族,未必会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纪向真目光坚定地迎向严怀朗的打量:“罗霜大人说过,我们生长于斯,这片土地便是我们的家国。”

  ——你行如何,你心如何,你的家国便会如何。

  ——你行光明,它便不堕黑暗;你心少年,它便永不苍老。

  “我愿我的家国清明、公平;善有庇护,恶有忌惮;法理昭昭,行止有度。”

  这样的想法或许天真,或许掺杂了太多稚嫩不经事的少年意气。

  这般的将来,或许穷尽了他们这辈年轻人的一生,也不能看到。

  可他从来不是江湖少侠纪向真。

  他是大缙尚书省监察司右司员吏纪向真。

  他愿从自己开始积这跬步,或许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之后,终将抵达那样美好的遥不可及。

  严怀朗看人从未出错,眼前这个目光坚定的纪向真让他无比欣慰。

  去年新近的这批员吏,大多都是他一个个精挑细选筛出来的。

  经过这一年多的成长,这些人中还没有哪一个叫他失望,哪怕是那个一开始他并不十分看好的云照,都没有让他失望。

  只要他们心中有大是非,愿意坚定地在这条叵测的路上走下去,他就不会丢掉任何一个人。

  那就一起继续去披荆斩棘吧,少年们。

  无视旁人的质疑与指责,去为我们心中之所信,化作那威严凶狠的獬豸,以极恶的面目,去守护这盛世中柔软的至善。

  十一月初十,严怀朗领圣谕复职,以右司最高主官的身份为纪向真“临敌奔逃”之事上表陈情,请求于朝堂议事时复盘香河城一案。

  十一月十三,严怀朗在朝堂上与群臣舌战,以新修《大缙律》为基石,逐条驳斥众人对纪向真的讨伐,剖析当时利弊,证明了纪向真当时选择“逃走”绝非渎职之行。

  最后同熙帝一锤定音,当众宣布纪向真无罪。

  大局抵定,纪向真复职。

  纪向真这事原本可大可小,之所以闹到上达天听的地步,还不是因为有些人想借此打压严怀朗。

  连这桩近乎墙倒众人推、险些就坐实的“渎职罪”都能打个翻天云,一时间严怀朗在朝中的名声就更加微妙了。

  对于那些人在背后如何骂自己无耻奸佞,严怀朗根本懒得搭理,该干嘛干嘛。

  这日傍晚,吃过饭之后尚早,月佼便拉着严怀朗坐在廊下,围着火盆边取暖边烤橘子。

  火盆上搁了网,新鲜的橘子就在上头被烤得滋滋沁着果香。

  “……云照说,他们这是‘打压不成,还无端被你反压一头’。”月佼笑嘻嘻地将火盆上的几颗橘子挨个翻过身。

  严怀朗轻笑一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3bqg.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3bqg.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