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七十四章_天下第五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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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大学士罗霜是同熙帝登基之前最重要的臂膀人物之一,行事妥帖周全且雷厉风行;如今虽年岁渐长,又只担大学士之衔安心治学,却仍旧不改年轻时的那种利落飒爽之风。

  她在十月十五下午去了弦歌巷,与月佼将身份之事挑明落定后,十月十六一大早便命儿子罗昱修再度前往,除了给月佼带去一堆首饰、药材、补品及一些精巧物件,还从罗家调拨好几名侍女及护院随侍供她差遣。

  大早起就面对摞成小山头的物事,还有一堆侍女、护院,月佼整个人都懵掉了。

  “都是……你曾祖母和你姑奶奶,对你的关爱。”罗昱修强自忍笑,尽力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月佼几度张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到最后急得开始薅头发了。“我不要的,你原样拿回去,这些人也都带回去。”

  昨日与罗霜的仓促相认是从心而为的选择,身为长辈的罗霜亲自来到她面前,也不强令她做什么改变,只望她能认下这血脉亲缘,她本不是扭捏性子,自然就认下了。

  毕竟旁的不说,单就罗堇南年事已高,走失四十多年的小儿子是再见不到了,孙女也英年早逝了,眼下就看着一个传承着小儿子血脉的独苗苗重孙女,明明都已到了京中,明明彼此也知晓对方的身份,月佼也做不出一直不松口、让老人家心头挂着遗憾的事来。

  可她并未打算仗着这身份就去贪图罗家什么,这在她的心中是很不像话的事。

  “那不行,你曾祖母和你姑奶奶定会打断我的腿。”罗昱修道。

  月佼又急又恼地踱脚道:“你若不拿回去,我现下就把你打得扁扁的,叫你有腿没腿一个样!你自己选你愿哪一头吧,哼!”

  可惜罗昱修没胡子,不然可当真要“吹胡子瞪眼给她看”,“怎么跟你叔说话呢?”

  按说月佼该称他“舅舅”,不过他本从母姓,月佼又称他二叔罗霈为“祖父”,罗家这表亲堂亲的区分可算乱了套,于是他也跟着他母亲的法子,顺着月佼的习惯去捋这称谓了。

  月佼气呼呼叉着腰举目望天,想了半晌,眼儿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你若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这些人也带回去,那你才是我叔,否则我不认你的。”

  罗昱修被噎了一下,只好循循善诱地开始讲道理:“你看啊,你既不愿回家住,又不愿家中大肆张扬迎你归宗,长辈们体谅你自在惯了,也都纵着你的心意,按下不提了。眼下不过是你曾祖母和你姑奶奶想表示对你的爱重,你若不肯收,她们该多伤心?”

  听他这样一说,月佼按着额头认真想了想,苦恼地叹着气,退让一步:“那,东西我收下,这些人你带回去,好不好?我这院子小,哪里需要这么多人照顾?况且我平素都住官舍,这几日也是养伤才在家多些,真的用不上。”

  那些东西都还好说,放着就放着,占不了多大地方。可这么多人,那得要吃多少饭啊!她的薪俸可养不起这么多人呢。

  罗昱修沉吟片刻,与她打起了商量:“你看这样行不行,就你在家养伤期间,这些人就留给你使唤,待你上值当差去了,就叫他们回家。”

  “就养个小伤,哪用得上这么多人照看啊,”月佼苦着一张脸,“再说了,我又不是猴子,这么多人在周围盯着我,我头疼。”

  对月佼来说,这几日有严怀朗自高密侯府拨过来的两名侍女照应,就已经足够了。

  她自来就不是个排场大的娇气姑娘,从前在红云谷时,身边也只木蝴蝶与两名洒扫小婢;去年自飞沙镇出走进京之后,更是习惯了凡事自己来。

  真要让她被一堆人围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可受不了。

  两人就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坐地还钱,好几个回合之后才终于达成共识:侍女们都带回去,只留护院随侍在这儿看护几日,待她上值之后便让他们仍旧回罗家去。

  罗昱修如释重负地拍拍手,“那,这下我是你叔了吧?”

  “我开先提出的要求,你只答应了一半,”月佼白眼睨他,“所以你只是我一半的叔。”

  她那调皮兮兮的笑模样让罗昱修怄得直磨牙,又好气又好笑。

  送走罗昱修之后,高密侯府来的两名侍女帮着月佼将罗家送来的东西整理清点,分门别类地收好,一通忙活下来,就过了半日。

  吃过午饭,又喝了汤药,月佼忽然想起明日罗堇南的寿宴是摆在宫里的,于是又央着两名侍女陪她挑选明日要穿的衣衫。

  “我没见过那样的大场面,不知穿成什么样才合适呢,是庄重些好,还是随意些好呀?”月佼坦诚自己的困境,打开了柜子,挠挠头,“算了,还是请两位小姐姐给我讲讲。”

  侍女青萝上前替她取出一大叠当季合穿的衣裙,与另一名侍女红绡一道,将那些衣裙一件件展开,轮流在月佼身前比划着。

  青萝与红绡虽也是未去过宫宴的,但毕竟是高密侯府的侍女,在这种场面事上的见识自然比月佼要多些。

  红绡性子活泼些,当即爽利笑应:“既是宫宴,郑重些自是要的,选贵重的料子总不会错。不过也不宜太过素净,毕竟明日是帝师寿喜……况且座上都不是寻常人,各家小姐必定会打扮得更俏丽些的。”

  说着就取过一件桃花色织锦袄,比在月佼身前认真打量着。

  “做什么要打扮得俏丽些?”月佼疑惑地歪头觑着她。

  红绡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被青萝笑瞪了一眼,“也不好太招眼的,不然,若是被别家公子惦记上了,只怕有人要吃人。”

  两人齐齐垂脸轻笑片刻,红绡赶忙收起那件桃花色小袄,又与青萝一道重新翻找合适的衣衫。

  “啊?什么人要吃人?你们在说什么?”月佼茫茫然站成个桩子,任她俩折腾,“我明日究竟是该素净些,还是该俏丽些啊?”

  有些话红绡与青萝也不便多说,只好含含糊糊带过,最后替月佼选好了一身杏色云绫锦箭袖小袄配上莲花绣幽蕊褶裙,端庄明丽又不过分招摇,算是很得宜了。

  似乎是那汤药中安神的药材终于起了效用,这一通折腾下来,月佼竟然有些瞌睡兮兮的模样了。

  于是她便自己揉着脑袋窝进被中,红绡与青萝便退了出去。

  躺了一会儿,月佼在迷迷糊糊间不大舒适地翻来覆去好几圈,睡得并不算安稳,总似乎有哪里不对。

  待到傍晚严怀朗过来陪她吃过晚饭,她才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

  戌时,严怀朗对月佼嘱咐了明日的安排,便要回高密侯府。

  月佼依依不舍地扯着他的衣角,小尾巴似地跟在他身后一路黏出院门。

  她这模样让严怀朗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只好停下脚步回身笑觑着她。

  月佼低头拿脚尖轻踢着地上的砖缝,捏着他衣角的手轻轻晃来晃去,扁着嘴咕囔道,“都怪罗昱修,偏不肯将那些护院随侍带回去。”

  有罗家派来的护院随侍在,严怀朗自是不方便再留宿了。她先前没想到这一层,要不她才不会稀里糊涂同意那些人留下呢。

  严怀朗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气嘟嘟的小脸,低声笑道,“也好。”

  有些事月佼不明白,他可不会糊涂。

  罗家今日塞人过来的举动,很显然就是冲他来的,其中维护的意味不言自明。

  眼下月佼既与罗家相认,严怀朗总算有个提亲的去处,对于罗家并不算为难人的小小警示,他是必须要尊重的。

  听他竟还说“好”,月佼恼得一脚踹向他的脚尖,“哪里好了?”

  今日午歇时她就发现,没有严怀朗在身旁,她似乎睡不安稳了。这真是糟糕,可她没法子。

  严怀朗闷声笑着将她拥进怀中,薄唇贴着她的耳畔,悄声与她耳语道:“不然,你总任意招我,却又老是半路叫停……很伤身。”

  他贴得极近,说话间那薄唇便若有似乎地轻扫过她的耳尖,灼热又温醇的气息尽数扑在她的颊边,烫得她从耳廓一路红到脖子根。

  月佼浑身一个轻颤,忙不迭怂怂地将红脸埋进他的肩窝,躲着他那恼人气息的侵扰。

  她闷闷笑着嘀咕道:“什么嘛……我只是……那、那我今后都不招你还不行吗?”

  “你这小姑娘,脑子怎么长的?”严怀朗以长指轻轻挑起她的下颌,使她不得不与自己四目相接,这才似笑非笑道,“对于你的招惹,我是乐意之至的,可你敢不敢别再半路喊停?”

  “……不敢。”月佼面上更红,眸心被羞怯笑意照得晶晶亮。

  院墙四下站着罗家派来的护院随侍,严怀朗实在不好造次,只好轻咳一声,万般无奈地放开她,只握住她微凉的指尖,低声笑道,“明日我先同罗堇南大人谈一谈,之后便选个日子提亲,同意吗?”

  “你母亲不喜欢我……”月佼有些犹豫。

  严怀朗握住她指尖的双手晃了晃,轻笑,“这事你不必烦心,反正将来咱们不同她住一处的。”

  “谁在跟你说这个?”月佼嗔笑着轻瞪他。

  严怀朗笑得温柔,嗓音徐缓,“那你就说,你是同意不同意吧。”

  月佼有些羞赧地退后一步,却并未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同意什么?”

  赧然无措的心慌使她难得地矫情了一把,明明知道别人在说什么,却偏要装傻。

  严怀朗举步迈近,将她才拉开的那一步距离又消弭于无形了。

  “你这个小松鼠精!我务必要提醒你一句,只让暖床却不给名分这种事,可以说是欺人太甚了啊。”

  “哦。”月佼红着脸左顾右盼,偏不再看他。

  “不许哦哦咦咦糊弄人!什么便宜都给你占了,竟还想拖着不给名分,当严大人是这么好欺负的?”

  严怀朗稍稍使力捏了捏她的指尖,故作凶恶地催促道,“快,给句准话。不然我可报官了啊!”

  月佼被他那委屈喊冤的神情逗笑,眼儿弯成细月牙,“你很急么?”

  “十万火急。”

  静夜缱绻,连拂面的凉风都似乎格外温情。

  月佼笑眸轻垂,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划来划去,好半晌后,才小小声声道,“其实,我也急的。”

  天凉了,是时候抱颗松子精回窝过冬了。

  第七十五章

  十月十七,辰时。芳草柔艳歇,白露沾衣寒。

  这近冬的天气里,即便是旭日朗朗之下,也不免凉意袭人。

  马车在内城东门的下马桥前停住,月佼搓着手下了马车,刚一抬眼,就被迎面而来的云照扑了个满怀。

  “哎哟哟,这是谁家的小月佼啊?”

  自从香河城回京后,月佼一直在弦歌巷养伤,云照忙得不可开交,两人已有好些日子未见,自是亲热得很。

  今日的月佼着一袭杏色云绫锦箭袖小袄,配了同色莲绣幽蕊褶裙,因她自来怕冷,还特意添了一圈茸茸的白兔毛围脖,于娉婷袅娜间又多了些许温软可人。

  云照从来手欠,边说着话,就笑嘻嘻去揉她脖子上那圈茸茸,“瞧瞧这小白兔……”

  月佼边笑边躲,口中轻嚷道,“不许瞎摸,仔细小白兔要被你摸成小灰兔啦!”

  “可我还是最喜欢你妖里妖气的娇模样,”云照笑得一派风流郎当,揽了她的肩膀,边走边道,“不用东看西看啦,有人将你卖给我了,乖乖跟着我走吧。”

  原来,严怀朗天不亮就已被急召进了内城,虽他知道罗家今日必定也会对月佼贴心照拂,可月佼与罗家人终究还有些生疏,他怕她会不自在,便托了云照在内城门外迎她。

  严怀朗对月佼的性子当真是摸得透透的,有云照陪同,月佼心中的确踏实不少。

  “许多事我不太懂,你提醒着我些。”月佼扭脸望着云照。

  既是帝师寿辰,又是陛下亲自给设宴贺寿,便是月佼这般很多事不懂,也多少明白内城里必定有一些与外头不同的规矩。

  云照颔首,红唇轻扬,搭在她肩头的那手顺手捏了捏她的脸:“我瞧着你气色还行,好些了吧?”

  “没大碍了,那个隋枳实当真厉害,”月佼抬手,以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只还有一点点头疼。”

  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地行过落马桥,一路说说话,倒也不觉无趣。

  “我问你一个事,若你不方便让我知道,就假装没听见,好不好?”月佼觑了身侧的云照一眼,有些犹豫。

  云照怔了怔,转念一想就明白她是要问什么,便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你是想问你的那个伙伴木蝴蝶,是吗?”

  因玄明一案相关的人是由云照协同严怀朗负责押送回京的,职责上此案与月佼无关,按规矩不该随便打听。

  “虽知道你一定会帮忙照应她,可还是有些挂念。”月佼小声道。

  “放心,最多两三日你就可以接她走了,”云照道,“她身上的伤,我也托人给她送了药去。只是她脚上那索环很奇怪啊,竟然当真谁也打不开。是你有什么家传的神功秘术,专开那锁?”

  关于木蝴蝶脚上的索环,云照很是好奇。

  回京后一连找了三名开锁的高手,竟都没能顺利打开。她单独找木蝴蝶询问过,木蝴蝶不肯过多解释,只说等月佼来接她时就能解开。

  其实云照真正好奇的并非那索环本身,而是木蝴蝶口中的“神女月佼”究竟拥有怎样神秘的灵通。

  她很难想象,这个与她几乎朝夕相伴一年的单纯小姑娘,是怎么被人奉为通神的“天神谕者”的。

  明明就只是个惹人喜爱的漂亮小姑娘啊。

  “也没有多神秘的,阿木只是习惯了,谷中的事情不会对外人多解释,”月佼无奈地笑着叹气,老老实实坦白道,“哪来什么神功秘术呀,还不就是用钥匙开的。”

  从前的月佼虽身为“神女”,却从来不信鬼神,就是因为她自幼就很清楚,第五家“神女”这一脉在红云谷中之所以世代地位超然,其根源不过是家传有一些可与谷主抗衡的毒方罢了。

  那些所谓可通神明的种种“秘术神通”,说穿了都是装神弄鬼的把戏。

  听了她的解释,云照也跟着无奈地撇嘴笑叹,“山民淳朴,总要有些东西让他们信着,他们心中才会踏实吧。”

  所以月佼这个“神女”不愿骗人,就叫玄明那伙人钻了空子,让“新学”在红云谷中生根发芽了。

  天高地阔,大缙的国土上还有多少像红云谷这样的地方?上辈人的薪火没来得及照亮的角落,就是她们这一代的责任了。

  “你先别多想什么,好好养着吧,咱们也闲不了几日的。”云照笑叹一声,抬眸望向湛蓝天幕,眉目间隐有压不住的飞扬意气。

  见她踌躇满志的模样,月佼猜到或许是右司之后有大事要做,定是用人之时,便重重点头,“那我要快些好起来。对了,纪向真他……”

  云照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撇头冲她无奈地扯扯嘴角:“这几日我也忙着,没来得及去探望他。只是听江信之说,他的伤还须得再将养些日子才能痊愈。”

  好在都是外伤,养一养总能好。

  “这个我知道,前日江信之与苏忆彤来探望我时,也说了几句他的伤势的,”月佼抿了抿唇角,又道,“是说,当真会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他吗?严大人也会受牵连吗?”

  “是有一些人在叽叽歪歪,不过掀不起太大风浪,”云照笑睨她一眼,故意闹她,“‘你家严大人’可不是吃素的。”

  云照本以为月佼会面红耳赤给她看,哪知月佼轻咬下唇歪着脸沉吟了片刻后,居然嘿嘿笑眯了眼。

  云照赶忙抬手挡住她眼前。

  “你做什么挡着我的眼睛?”月佼从她的掌心歪出半张疑惑的脸来。

  云照撇撇嘴,收回手来,捂住自己的腮梆子猛翻白眼,“忽然笑得这么甜,我牙疼。”

  情情爱爱,啧。

  过了下马桥,又行了好长一段,才到了鼓楼旁的含光门。

  今日小小的含光门前可热闹得很,受邀前来奔帝师寿宴的各色人等全要自此门过,内城卫戍一大早便在此候着。

  虽说受邀的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毕竟是进内城,例行的检查自是少不了。

  对这些贵人,内城卫戍也不好冒犯,检查起来自是小心翼翼、缩手缩脚,如此一来自是缓慢许多,平白让含光门外排起人龙来了。

  月佼跟着云照停在那不算齐整的人龙最后,两人小声说着话,打发等候的时光。

  眼角余光瞥到一个陌生的身影渐近,月佼倏地收了声,抬头朝来人望去。

  那是一名身着苍蓝色织金锦袍的男子,身量修长,步态从容,深邃朗目湛湛有轩昂之光。

  男子行到两人跟前停步,对月佼略略颔首后,沉沉目光落在云照身上,显得有些严肃。“这几日为何不肯回府?”

  云照“啧”了一声,翻着白眼将脸扭向一边,口中道:“管得着吗?”

  “你这意思是,家中有我就没你?只要我一回京,你就不肯回家了是吗?”男子的语气并不重,可短短数语中似乎就藏了一场大戏。

  月佼不着痕迹地偷觑着云照的侧脸,悄悄摸摸往后退了半步。

  虽不能确认面前这名男子的身份,可瞧着他与云照之间那相看两厌的态势,她总觉得自己似乎不该瞎搅和。

  云照闻言,有些不耐烦地振了振衣袖,左顾右盼瞧瞧没人注意这头,才小声道:“云曜,你有劲没劲啊?我虽只是右司一个小小员吏,那也是正经差事,忙起来就没空回家,这很奇怪吗?”

  原来这就是庆成郡王云曜,云照的兄长。月佼无声地“哦”了一下,又悄悄朝后退了半步。

  云曜凛目,望着自家妹妹的神色愈发凝重:“不是躲我?”

  “鬼知道你会这时候回来?”云照冷冷笑着,压低嗓音道,“再说了,我是欠了你八百吊钱没还吗我要躲你?脸大。”

  云曜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云照挥挥手打断:“起开起开,没事少在我面前惹人嫌。若是闹起来,晚些又要被人关切说咱们家要兄妹阋墙了。”

  过了含光门后,要经过长长一截甬道。

  云照刻意拖着月佼远远落在众人后头,坚决不与自家兄长同行。

  见月佼小心翼翼地闭紧了嘴,云照面上被自家兄长的出现惹出的怒色终于淡去,末了自己哼哼笑出声,简单同月佼讲了讲自己家中那团乱麻。

  云照的母亲颐合长公主是同熙帝的长女,因是早产,自幼体弱多病。颐合长公主成亲两年后仍无子,经太医诊断,说是体质的缘故,极难受孕。

  颐合长公主与驸马感情甚笃,两人商议之后,便向同熙帝请旨,将一名原州军阵亡将领的遗孤收至膝下抚养,起名云曜。

  原州军是赫赫有名的铁血之师,护国有功,在朝野之间颇受爱戴,因此颐合长公主夫妇当年收养云曜之举,自是得了不少的交口称赞。

  哪知就在收养云曜的第三年,颐合长公主竟奇迹般地怀了云照,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很尴尬了。

  多年来朝野上下都盯着颐合长公主府,就怕长公主夫妇为了云照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亲生女儿,就苛待了云曜这个养子。长公主夫妇碍于人言,对云照的约束与压制自就更为严苛了。

  说起自家这破事,云照除了叹气撇嘴,很难有其他表情,“偏我家那对父母也是够够的,从小到大,但凡我与他有什么争执,最后那家法是一定落在我身上。”

  月佼摸了摸她愤愤然的脸,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云照越说越恼,到最后几乎咬牙切齿了,“所有人都怕我要欺负他,怕我要同他争。我躲还不行吗?”其实她从未想与兄长争什么,她心中真正所求,不过是一视同仁罢了。

  可她也知道,即便当真“一视同仁”,只怕在外人看来仍会是厚此薄彼。

  在云曜十六岁那年,同熙帝破例封了他郡王,饶是如此,外间仍时有议论,总觉将来待云照长起来后事情恐就会不同。

  自幼在各色异样目光的关注下长大,云照活得极为憋屈,索性早早出京,远离这些揣测与打量,自行谋了差事,从一名小小捕快做起。

  “我家这破事,京中许多人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云照勾住月佼的肩膀,揽着她边走边笑,“我从不在你们面前提,倒不是忌讳什么,就是烦。偏那个云曜也是个烦人精,有事没事就爱凑我面前来摆个兄长的谱,我就更烦了。”

  月佼想了想,拍拍她的背,小声道,“既烦,那就不说了,咱们假装方才并没有瞧见他。”

  云照被她逗乐,恨不得将她按到怀里揉来揉去,“哎哟我的小月佼哎,我说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那我也喜欢你的呀。”月佼冲她弯了笑眼。

  筵席设在西内院的清和殿,离御花园不远,虽是初冬,景致却还是极好。

  此时筵席尚未开始,沿途偶见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赏景、闲聊。

  月佼好奇地四下看看,“没有我想想的那样多人呢。”

  “帝师的寿宴算是私宴,受邀的只有三公九卿,及一些与帝师关系较近的宗室、公侯之家,旁的人想来也来不了的,”云照凑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我都奇怪,严大人竟能将你夹带进来,这面子可真不小。”

  月佼挠了挠眉心,笑着皱了皱鼻子,讪讪咕囔道,“不是他带的。”

  正说着,抬眼就见前方的凉亭前,严芷汀立在一名衣着华美的妇人身旁。

  云照同情地拍拍月佼的肩,小声告知她那名妇人的身份,“忠勇伯夫人。”

  严芷汀显然也瞧见月佼了,远远扭头躲开了她的视线。

  “我能躲着走吗?”月佼扁了扁嘴,求助地望向云照。

  云照挑眉一笑,“你若想躲,我自然可以拎起你就跑的。”

  对于忠勇伯夫人冯瑷的心思,云照隐约知晓一二,莫说严怀朗特意嘱咐了她要照应月佼,便是没人嘱咐,她也是会护着自己的朋友的。

  见冯瑷步态雍容地往这边来了,云照以肘碰了碰月佼,催促道,“想好没?要跑还是要战?”

  第七十六章

  “战什么战呀,又不是办差对敌,”月佼咬唇笑了笑,“要不,还是跑吧?”

  她天生就是个不爱主动惹是生非的性子,今日是罗堇南寿宴,此刻又在皇宫内城之中,众目睽睽下,她实在也不愿因小小私事闹到被众人侧目。

  听她这样说,云照当即牵了她的手就往旁边一条小径蹿去,哪知才跑出没多远,迎面又遇见罗霜了。

  “二姑娘请留步,”罗霜皱眉对云照道,“月佼还头疼着呢,该慢慢走才是。”

  诶?

  急急止步的云照有些傻眼,看看罗霜,又转头看看月佼,心道这俩人几时这么熟稔了?

  疑惑归疑惑,到底罗霜既是长辈又是堂堂大学士,于公于私都是有资格训上两句的。

  云照便行了常礼,笑嘻嘻道:“罗霜大人安好。”

  尴尬的月佼也跟着云照行了常礼,垂脸小声道:“罗霜大人安好。”

  罗霜没好气地笑瞪她一眼,淡淡应了她俩,才道:“殿内茶果都已摆好了,先进去坐下吧。今日这外头风凉,当心给扑着了。”

  “我俩虽只是小员吏,那怎么说也是武官啊,”今日只是私宴,原本也不需拘太多礼数,云照便神色调皮地犟嘴笑应,“若这点凉风都扛不住,还怎么保境安民!”

  见月佼也跟着猛点头,罗霜佯怒瞪眼,“今日是让你们来赴宴,又不是请你们来打仗,赶紧进去,殿内暖和些。”

  月佼“哦”了一声,扯了扯云照的衣角。

  于是两人规规矩矩朝罗霜行了辞礼,就举步往殿内行去。

  哪知身后又有罗霜的声音追来:“慢慢走,跑什么?待会儿若又跑得头疼了,算谁家的?”

  云照回头看了一眼罗霜那慈爱老奶奶般的急切模样,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我怎么总觉得……她今日对你格外关切?”云照放缓了步子,疑惑地盯着月佼,“她该不会是特意过去帮你挡着忠勇伯夫人的吧?”

  月佼斜斜觑着她,皱着眉头想了想,“晚些我再同你仔细说,先、先进去。”

  哪知进殿落座之后,月佼却没有机会与云照说什么,因为云照又同她那兄长杠上了,最后被她的兄长“抓走”了。

  这两兄妹一照面就互相横眉冷对,当真是怨不得旁人总以为他俩最终一定会兄妹阋墙。

  落单的月佼原本自觉地坐在离主座最远的末座,哪知罗昱修却过来将她领去了前头,与罗如晴、罗昱松坐到了一处。

  场中众人自不免有些讶然揣测,不过都是些知所进退的人,倒也没谁莽撞到当场发问的。

  严怀朗就在对面的上首座,虽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也不好硬凑在一块儿,可月佼一抬眼就能瞧见他,心中便安然许多,倒也不觉拘束了。

  午时之前,同熙帝陪着今日的老寿星罗堇南进了清和殿,这便开筵了。

  今日的主角是寿星罗堇南,众人齐齐贺过之后,便上了丝竹歌舞,宫人们也鱼贯而入,奉上精致餐食。

  殿内丝竹、歌舞,满座宾主尽欢,场面很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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